李氏日后会如何算计她,孟南珺其实也没那么在意,毕竟说到底她从小到大遇见的麻烦多了去了,如今更有皇帝与太后在后头撑腰,没道理还会害怕李氏。
然而一想起那将此事包圆过去的顾枭,孟南珺又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其实打从一开始,孟南珺就想着他们或许只是在利用自己,又或者说这只是一场交易,他们给自己提供庇护,也会给自己相应的报酬,作为交换她则必须要去他们摆平这件事情。
然而到了眼下,孟南珺要做的却只是替丞相的女儿扫清身边的孽障,对于李家和顾家的事情反而不必多管。
顾枭究竟为什么改变了想法,孟南珺此时自己也猜不清楚,只能暂且将这件事情压到脑后,静静等着皇帝那边究竟作何安排。
不过皇帝那头终归也没让他等多久,在孟南珺回来没多久的时候,顾枭就紧随其后回来了,还带着皇帝的亲笔,大抵是说如果这件事情能成,丞相的女儿就要过来给顾枭当妾。
这亲笔信写的简短,却也能让人一眼就看清他所说的意思,孟南珺将这信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个明白,然后挑眉意有所指的看向他。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孟南珺问道。
顾枭哪里知晓她为何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于是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随后才问他道:“为何要问我怎么看?”
“以后丞相府的小姐嫁过来,可是要做你的妾,我自然是要问你怎么看。”
顾枭听到此处有些哭笑不得,“我还当你只是为了给她消灾解难,却没成想你还真有这个意思。”
“消灾解难自然是有一条,也在我的计划之中占了主要,可是到底人都已经来了你们顾家,这妾室的名分也当了,没道理你身为夫君却不管。”
“你还真是抱着给我纳妾的念头去的?”顾枭说到此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孟南珺正在和他闹这别扭,此时也没管顾枭的脸色如何深沉,这是耸耸肩说道:“打从一开始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去的,毕竟你也知晓你的父亲和二姨娘逼我逼得紧,你明明就在皇都之中,也分明知道这件事情,却还是对此乐见其成,说不定心里极其赞同才对。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你仔细想想给你找的这三个美人,哪个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还一个是首富之女,一个是丞相之女。阮芸梦虽在身份之上比她们差了一些,可她胜在是个可心的人,玉浮宫中学到的那些温言软语,可能替你摆平不少后宅吵闹。”
“这么说来,我还是该感谢夫人了?”
“感谢倒是不必,这本也是我的份内之事。不过三个人你若觉得不多,咱们之后再找就是。”
顾枭方才明明是带了些气,可是仔细想起来此时却未免觉得好笑,于是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才问道:“你找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好,我怕她们来了后宅之中,抢了你的位置,还要置你于不顾?”
“我倒不太担心这些,毕竟只有他们足够好,才能伺候的侯爷高高兴兴的。而只要是侯爷高兴了,我的事情也能少了许多,说不定哪日就想着要跟我合离了另抬妻位。我可巴不得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毕竟咱从一开始我也就没准备成婚,这次要不是圣旨不能违抗,我恐怕现在还是一个人活的如此自在,何必要管你这府中的诸多事情,连带着爹娘都给丢了。”
顾枭从未想过他就有这样的想法,虽然当初他也知道那片桃叶只是无心之失,孟南珺会嫁给他更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可他也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想过和离放过这个无辜的女子,之后渐渐喜欢了她,便觉得她是自己的妻子,就一生都不会改变。
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孟南珺会不会也和他一样的想法,只是坚信这个人一旦嫁给自己为妻,就绝对不会有和离这种事情发生。
一来是大祁的民风虽然开放,可是和离这种事情对于女子来说,总归是有不少的影响,所以顾枭要根就没有往这边想。何况这年头想要嫁给定南候的人多了去了,顾枭自己都拒绝了不少和自己表明心意的人,还真没有想过会有一日被一个女子当成拖累,一边想着要被和离才能稍微松一口气的。
心中这么想着,顾枭便怎么也无法释怀,只见他一手直接将孟南珺推到了椅子上坐着,然后迎上她莫名其妙的目光,脑子一热就碰上了她的嘴唇。
温润柔软的触感传来,是顾枭从未体会到的感觉,于是原本的一时冲动变为了之后的渐渐沉迷,等感觉到嘴唇被重重的咬了一口,传来疼痛感的时候,就已经尝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有些茫然地将唇舌退了回来,对上的就是孟南珺迎面而来的一巴掌。
好在他反应还算迅速,很快就逃离开来。
“你怎么打人呢!”顾枭问道。
孟南珺只是恶狠狠的瞧着他,半晌之后才冷哼了一声,“打的就是你这个登徒子,姑奶奶也是你能调,戏的?”
说罢她手中符纸一样,直接就将人从窗口掀了出去。
落在平地时,顾枭还因为害怕被发现赶紧隐了身形,转头一想又有些窝囊。
这是他的家,里头那个也是他光明正大的妻子,虽说没有拜堂吧,可说到底这里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不能来的,结果明明是自己回家了一趟,闹得好像自己私闯民宅似的。
顾枭心里头觉着有些奇怪,却也不敢真正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去,于是绕开了府里头来来往往的行人,最后停在了繁芜苑孟南珺所在的那间屋子门前。
轻轻叩门三声,顾枭便觉得稍稍有些懊恼,毕竟以往他从来都不会敲门,也都只是突然出现在了那人面前,甚至是以吓她一跳为乐,今日这般规矩,倒都有些不像他了。
心中正这么想着,孟南珺就从里头走了过来,估计是以为进来的只有梨书等本来就和她相熟的人,连带着披在肩上的头发也没梳起。
只是当他看见站在门口的顾枭时,面上的神情微微一愣,就赶紧将人给拽了进来。
“你不是还没准备透露自己的身份吗?怎么现在倒是光明正大的出现了?”一句话中带着稍许朝讽,却也并不是带着几分敌意。
顾枭知道她半是打趣自己,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此这是随口说道:“今日听说你进宫了,皇上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一句话本来就是明知故问,顾枭以为自己说的是无可挑剔,可是这话听在了孟南珺耳中就有些奇怪了,只见他有些狐疑的看了顾枭一眼,“外头都只知道今日叫我的应该是太后娘娘,怎么就你知道我今日还见到了皇上?”
顾枭哪里知道今天皇帝叫孟南珺过去其实是借了太后的嘴?心中暗道不好。可还没等她想出什么解释的话来,孟南珺就已经意味深长的瞧着自己了。
“我就说怎么事事都能找到我头上来,这么仔细想想,好像也就是从嫁到你们顾家以来,我的事情就多了许多。之前我还觉得牵扯到顾家的关系之中,这本就不是一件能够善了的事情,因此并没有在意这些,可现在一看摆明了就是你给我挑的事儿。我说你也是心大,真不怕我将小命交代了,你自己可以落不着好。”
瞧她是误会了自己,顾枭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尽量与她解释道:“你会牵扯到这些事情之中,其实大多数都是因为你们孟家能够处理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没有从中作梗。”
“这话我能信你?”孟南珺啧啧两声似在感叹,随后又继续说道:“当初咱们孟家没落了那十几年里头,我怎么也没见有人觉得咱们孟家是无所不能的?倒还真是我在嫁给了你之后遇到了种种不对的地方,你莫不是想推卸这个责任吧。”
顾枭被她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正心中想着如何措辞才能与与她将这件事情说清楚,就听见孟南珺换了一副谈生意的口吻跟他说道:“其实你要想帮我这些,我也不是不能答应,可我好歹有些要求你需要满足我吧。”
听得此言,顾枭其实并没有怎么放在心里,只是觉得身为自己的妻子,孟南珺或去一些要求让他满足也是常事,因此只让他但说无妨。
谁料孟南珺一开口就不是什么好话。
“顾家的事情我实在不愿意掺和到其中,今日得知你将这件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我对你虽然还有感激,可这说到底都是你们顾家自己的事情。你看从头到尾我也给你选有三房妾了,丞相那边那位虽然还没有谈妥吧,可我已经得了皇上的圣旨,你若是能够公布自己的身份了,可得好好的跟我签一个合离书,支持以后谁也不用牵绊着谁。”
顾枭听到这眉心微微一蹙,“你现在是急着与我划清关系?”
“侯爷可别想多了,你我本身身份上就有太大的差别,从头到尾也不是相配的人,当初三月三的那件事情也只是无中生有,想必这件事情侯爷也比我清楚。咱们今日不妨将话挑明了说,我这人打从以前就只觉得自己应当嫁给真正喜欢的人,就算门不当户不对吧,至少他外头不能养人,家里头也不能带人回来。侯爷这一点明显是不满足的,何况我这人无拘无束惯了,只怕也满足不了侯爷的心,何必最后闹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如果说之前只是有一些的怒气与不理解,此时的顾枭就已经是气急,连带着面色也不好看起来。
孟南珺倒是没发现太多不对的地方,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才说道:“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顾家对我不公,我都还没说些什么呢,侯爷可在这委屈什么劲儿?要我说咱俩合离也算是有好处的,你瞧瞧那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要身段有身段,要家室有家室,只说那位阮芸梦吧,那就明明白白是个知情识趣的可人,侯爷可把握住了,别等后头后悔。”
“行,”顾枭气极反笑,“你竟然急着与我撇清关系,那我今日也将话放在这儿,和离书这东西我是不会写的,咱们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就只有休书的道理,你可仔仔细细想清楚了,这休书一旦拿到手,日后你可就难以嫁人了。”
这块圆形只是起到一个少许威胁的作用,毕竟在大祁民风哪怕是在开放,说到底被休回来的女儿家也是要被人诟病的。
可偏偏孟南珺与旁人都不相同,今天这句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有些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侯爷说的这也在理,毕竟咱们打从一开始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关系,侯爷本就不必与我太过客套,还签一个比较平等的和离书。这休书我领了也就领了,反正我也没准备与谁结亲,日后想的就是游山玩水自在逍遥就好,这一纸休书也困不住我。倒是侯爷日后说不定还会有丞相之女这样的女子作为妻室,与前头的人只是和离,对后头的人也不甚公平。”
顾枭只觉得被她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指着她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就这么愤然离开。
孟南珺心中并不是全然没有反应,此时此刻也明白顾枭为何有这样的举措,又为何会如此的生气。不过正如他面上所看见的的那般,孟南珺心中其实也算是平静。
方才两人说话的时候,梨书也就在里间整理东西,孟南珺并没有避着她的意思,自然是将一切都听的分明,此时也从里头走了出来。
“小姐就这么把侯爷往外推去,心中难道真的没感情?”梨书问。
其实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梨书也能瞧出来两人之间确确实实曾有火花擦出,也一度认为这两人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怕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你不请我不愿的,到最后两人也一样能够修成正果。
可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光孟南珺将离开的话说的十分体面,顾枭也还真就应了下来。
“一个人该是什么身份,就得去喜欢上什么人,你家小姐我哪怕是生在孟家的鼎盛时期,也不一定就能配上这定南候,何况现在孟家是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是实在不愿意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高攀了。再说我从小到大也就没有想过要嫁给富裕人家,在家里头相夫教子,再跟一房的妻妾斗心斗角什么的,这样的生活未免太复杂了一些。”
“那小姐想要什么的生活?”
“或许真如你和高繁一样,静静只是互相喜欢便够了,也并不会因为身份的差距导致最后找了好些人困在自己中间,到最后怨天尤人的,反而有些不像我了。”
梨书从小就和他一起长大,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两人若就这么分开了未免也有些可惜,于是还是劝道:“其实在婢子看来,侯爷也不像是会三心二意的人,小姐为什么不能想想,或许侯爷在跟小姐在一起之后就放下了外头那些莺莺燕燕呢?婢子就觉得侯爷挺喜欢小姐的,说不准小姐给他一个机会,他就真的能对小姐好呢?”
孟南珺其实也想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此时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说句不好听的,将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他身为定南侯,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想给她做个妾,哪怕也仅仅只是在外头养着一个人,都有无数的女子争破了头也想凑上去,我可不愿意将一辈子都搭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倒不如找一个好控制的,我不变心他也不变心,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好控制”这三个字一被她说出口,梨书嘴角就是微微的一抽。他知道自家小姐骨子里头就藏着与生俱来的傲气,一件东西哪怕她不要,也坚决不会让它侵害了自己的尊严。就如同和顾枭在一起的这些事情,顾枭没法给她完完全全的安全感,她就不会跟这个人走到最后。
说到底他只是不愿意在一个人身上倾注过多的信心罢了。
心中这么想着,梨书也就没有再劝这件事情,只是由着孟南珺日后自己做决断。
说不定哪天他也就能想清楚了呢?
梨书心里头这么想着,就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然孟南珺一个人的时候,却又忍不住会想顾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他又能不能给自己想要的一切,也一辈子都对她一个人忠诚?
可当她在一想到自己安排到府里头的阮芸梦,或许这个人才是顾枭喜欢的,自己又何必非要从中插上一脚,让两个相爱的人就此分道扬镳?
哪怕到最后阮芸梦真的在府中十分受宠,且不说孟南珺能不能咽下这口气,就单单是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她就一点也不想牵涉其中。
其实这么想想,今日自己说的这番话,孟南珺也不会觉得对此而感到后悔。
因为这本就是她自己心中的想法,哪怕再来一次,她说的话估计也只是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