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珺决定的爽快,走的也更是十分爽快,洪夫人一开始还以为她特别难打发,却不料自己三言两语就将人给劝了回去,得到回应的时候还微微一愣。
不过等到片刻之后她反应过来,当即就是大喜过望,明明恨不能赶紧叫洪家的管事进来送客,却还不忘惺惺作态地跟她要了住址。
孟南珺心中微微一动,当下便是有了主意,只见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便回了洪夫人道:“我才嫁人不久,自然也只能住在婆家,夫人若是愿意让我见我那失散多年的姐姐了,不妨将信送去皇都的顾府,只说找定南侯夫人就可。”
一番话说得轻巧,却也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方才进来时,洪夫人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人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见她穿着谈吐皆为不凡,心中就猜测着她身份一定不一般。但她的见识毕竟只在这一城之中,再加上孟南珺对上洪家并没有趾高气昂的样子,是以只猜测她家中不是小官就是小商。
可等真正听到她的身份之后,洪夫人面上的笑意就稍稍带了些勉强。
只不过这“定南侯夫人”的身份实在是叫人难以接受,洪夫人愣了一会儿却还是试探着问道:“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个顾家?”
孟南珺听她语气观她神色,便知她还抱有些许的侥幸,不禁在心中讽笑,可面上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回道:“我都说了我是定南侯的妻子,夫人觉得我所在的是哪个顾家?”
“如此说来,确实是我糊涂了。”洪夫人掩唇轻笑。
定南侯顾枭身死疆场的事情也曾闹得沸沸扬扬,洪夫人自然有所耳闻。可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定南侯即便真的死了,他那一身功勋也不可磨灭,更何况顾家老爷还是曾经的帝师,洪夫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招惹的。
于是对待孟南珺,洪夫人便更是在客气之中带了几分恭敬,说话间先是朝他行了一礼,这才说道:“之前是不知定南侯夫人的身份,还请莫要怪罪。”
孟南珺闻言摆了摆手,“我也不过是沾了顾家的光罢了,夫人犯不着对我如此恭顺拘谨。”意思也表达到了,孟南珺说着就站起了身来,“既然就这些时日都不方便,那我就先回皇都了,可也希望夫人体谅我思念家姐的心情,若两月之后夫人还没让人给消息过来,我就再来一趟。”
洪夫人现在满心就是想要送走这尊大佛,也顾不得她说的两月时间,便赶紧挥退了进来的管事,亲自送了人出去。
当然其间她还不忘连连保证,说是只要高琴身子渐好了,自己就让人去皇都报信,绝不敢有半点耽搁。
孟南珺哪里不知她这说的是鬼话?可她也不担心,甚至还和洪夫人笑谈了一番,全然没有那上位者的架子。
于是一番话说下来,洪夫人就只以为自己将人哄骗了过去,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倒是外头三人瞧着这和气的一幕有些莫名其妙,等到离开洪府有一段距离了,梨书先沉不住气来张口问道:“小姐不是说越早见着人越好吗?怎么今日这洪家的人三言两语就让你改变了主意?”
孟南珺回望一眼洪家的大门,见才将自己送出来的洪夫人并没有进府,而是在门口目送自己,便朝着后者微微一笑。
可当她转过头来,那丝笑意却不见了。
“洪家守卫森严,咱们也不是奔着将事情闹大了去,还是收敛一些最好。”孟南珺说道。
“那咱们就不管了?”梨书一想到这遇见麻烦事的高琴是高繁的姐姐,心中便担忧了几分,语气倒是比高繁本人还要着急。
“倒也不至于不管,只需等到晚上了,咱们再偷偷进去就是。”
梨书一听就明白过来,当即点头答应。
然而到了晚上,孟南珺却丝毫没有要带她一起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想给高繁帮忙,也是真的在意这件事情,可你去了明显只是给咱们添乱,还是不去为妙。”孟南珺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梨书又哪里不知这个道理?可即便是再清楚不过,她心中却也还是郁闷不已。
只是她更清楚此事不容她任性,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孟南珺瞧她心中所想皆表露在脸上,不禁觉得好笑,可临走前还是没忘塞了一张符纸到她手中,“你就在客栈里头好生待着,这外头我布了阵法,足以保护你的安全。可如果真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就捏碎这符纸,我很快就会赶过来。只是记着几点,千万别自己跑出去。”
梨书闷闷地应了一声,即便心绪不高,却也对孟南珺的无微不至觉得感动不已。
高繁是带路的人,顾枭则说要保护在孟南珺身边,于是三人一起去了洪家,就直接顺着后门轻车熟路的翻了过去。
在高繁的带路之下,到了关押高琴的院子,可刚一走近,孟南珺就感受到了一股阴邪之气扑面而来。
像是才又有人在此死去,魂魄尚且都没有离开。
孟南珺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高繁对自己所说的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于是他拉住了继续往前闯的高繁,对他说道:“你姐姐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高繁闻言脚步一顿,面上的神情却无丝毫变化,反倒像是愣住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继续朝前带路。
毕竟是和自己有血亲关系的人,即使不知他们二人之前相处如何,可能让高繁这样一个情绪冷淡的人找了那么多年,就说明这个姐姐对他一定重要。
再加之遇着了这种事情,面上如何平淡,也只能是装出来的。
可生死有命,孟南珺也毫无办法,只能轻叹一声,跟着她走近院子深处。
谁知越是往里,这怨气就更加浓重,孟南珺入眼的就是一片荒芜的景象,在这本该青葱的夏日之中显得有些突兀。
孟南珺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赏这奇怪的景色?先推开屋门查看,就只见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容貌秀丽的女子,从面相上来看,估计也就只是二十过半。她面上还带着些红润,紧闭双眸,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可远远的孟南珺便能察觉她早已没了气息。
不必查探鼻息或是脉息,孟南珺的直觉便是最准的判定,她也深知这一点,只能朝着高繁摇了摇头。
后者垂下眼去,终究是没能迈上前去一步,好似之前脚步匆匆想要见人的不是她一般。
即便知晓这床上的人已经去了,孟南珺却还是走上前去,伸手覆在高琴的脖颈之上。
可令她奇怪的是,人虽然已经死了,可那尸体却还是保持着鲜活的模样,连皮肤在触碰上都是温热的。
“你能否判定她是什么时候死的?”顾枭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孟南珺回他:“应当有个七八天了。只是按照这个时间推算,尸体哪怕保存地再好,应当至少会僵硬,可你看她哪有僵硬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能与活人相比了。”
顾枭见识虽多,可毕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对于眼前这一幕还是有些费解。
“现在你想怎么办?”这毕竟是高繁的亲人,孟南珺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先问了他的看法。
高繁哑着嗓子回答道:“我想先带她出去,将她安葬。毕竟她生前就不喜欢这个地方,没道理死后我还让她留在这里。”
死者总该入土为安,孟南珺想想也确实是如此,于是退后一步想让他将人抱起来。
可是高繁才刚刚抬起高琴一只手臂,上头的皮肤就有些许黑气笼罩,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先放手!”孟南珺赶紧说道。
高繁自然也察觉到不对之处,立刻放下,让孟南珺上前查看。
“魂魄还未离体,应当是被困在了这具已经死去的躯壳之中。如果擅自移动,她的结局就只会是灰飞烟灭,躯壳连带着魂魄都不剩下。”
孟南珺说着面色都有些不好,更何况是高繁?
之间突然站起身来,提着剑就往外头走去。
“你要做什么?”孟南珺赶忙将他拦住。
“我去杀了他,”高繁目光之中已然全是恨意。
孟南珺知道他心中不好受,可还是阻拦道:“你连人尚且在不在府中都不知晓,又谈什么去杀他?再说你就算是杀了他又能如何?还不是救不回你姐姐,反倒是搭上了你自己的性命。”
说到此处,高繁却还不见丝毫改变,孟南珺便只能长叹了一声,无奈地提起自己并不愿意提的事情。
“你可还记得当初当着我爹娘的面说了什么?你说这辈子你这条命就归了我孟家,是生是死皆有我们决定。如今我将话放在这儿,我不让你去,你就不能去。
高繁沉默下来,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孟南珺也是知晓他心中有了定论。
“先回去吧,其他事情咱们从长再议。总之你放心,我既说了会帮你完成你姐姐的心愿,就一定会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