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书跟在孟南珺身边这么多年,自也学了几分她的洒脱,此时被她一劝也就多多少少缓和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孟南珺知晓她正是因为太喜欢高繁,所以在得到之后也会如此的患得患失,便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于是两人很快就到了市集上,孟南珺随着梨书一路东走西逛,算是全程都是陪着她的,梨书也丝毫没觉得有奇怪之处,毕竟从很久以前开始,她们只要一去市集,就总是梨书更觉得有趣一些。
至于孟南珺,则全程也不带说上两句,旁边的东西也都看不上眼,无欲无求的倒还真不像个寻常女子。
“之前咱们出来,是为了给你置办些嫁妆,到今日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孟南珺这次难得多看了旁边的铺子几眼,有些奇怪的问了身边的梨书一句。
此言一出,倒是梨书有些不好意思,绞了绞手中的帕子,而后才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这不是就要结亲了吗,婢子寻思着一直以来也没给高繁做什么东西,就想要在此之前做些给他,总不能他说要娶我咱们就成亲了,一点该有的往来都没有。”
孟南珺还真不知道那么多讲究,毕竟她虽然说在之前嫁人,可到现在还没有正式的见到顾枭以定南侯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此时也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日子可想好要定在什么时候了?”孟南珺问。
梨书显然是和高繁谈论过类似的事情了,此时便直接回答道:“日子想就定在下个月,作用我们二人都没有双亲,我这边的长辈也都不知去向,索性一切就从简,也没什么好铺张的。”
孟南珺想想也正是这个道理。
梨书出生没几年爹娘也就去世了,她算是被孟家养大,最亲近的也就只有孟南珺这个主子,而高繁那边唯一的姐姐也在前不久丢了性命,他们两边也没有亲族长辈,到时候主持大局的估计还是自己。
心中这么想着,孟南珺也对这件事情上心起来,再陪她买东西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仔细。
毕竟成亲是大日子,总不好随便。
两人就这么逛了一个时辰,眼看着也就将要到正午了,梨书将那列了一串的单子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见到其中没有任何疏漏之处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后对孟南珺道:“小姐若是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咱们这就能回回去了。”
孟南珺也就顺势点了点头。
她本来也就没有想买的东西,今日出来就只是逛逛罢了,此时自然准备回去。
然而等两人稍一转身,却又见迎面一队人马吹吹打打的过来。
“可是有人成亲?”梨书起先并没有瞧见那一队人究竟是做何,于是这么猜测道。
孟南珺想想这里正午也没多少时候了,新娘子若还没送到地方,总归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慢慢悠悠的,于是对梨书的猜测也不大赞同。
然而的那些人经过自己时,她才发觉并不是抬的花轿。
“这是谁家的小姐出行,怎也有这么大的阵仗?”孟南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皇都了,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也不了解,于是先拉了身边的人问道。
本就是看热闹罢了,那人也乐得跟她解释,“玉浮宫之前的头牌阮芸梦可还记得?”
孟南珺哪里会认识玉浮宫的人?于是只能摇了摇头。
“一看你就是不怎么关注外头的事情,怎么连这位姑娘都不知晓?”那人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似孟南珺不认识的是当朝天子一般。
“阮芸梦,可是蝉联三年的玉浮宫头牌,只是她去年才退下去,今年却不知为何又回到了玉浮宫中接客。这不,都已经游行了七八天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开始正正规规的接客。”
两人说话之间,那挂满了白沙的轿子正好从眼前缓缓走过,那人也顾不上跟孟南珺继续说这件事情,赶紧随着人流跟了上去。
梨书忍不住嗤笑一声,“如今还真是妓子当道,大将军游行也不见有这么大的阵仗,一个小小的玉浮宫头牌罢了,硬生生闹出了皇帝游行的架势,婢子若是当官的,定要将他们都斩首的好。”
梨书本就不喜这些玉浮宫的人,此时看见他们有这么大的架势,心中更是厌恶至极。
可孟南珺却隐隐感觉到有不对的地方。
方才隐于白纱之间,那个人的容貌虽然还算秀丽,却也不至于比得上江晚歌,可仔细想想连江晚歌都只能红上一时,这位阮芸梦又是从何处来的本事?
心中这么想着,孟南珺也就慢慢跟了上去,梨书显然没想到她竟然对这些事情有兴趣,赶紧从旁边拉住了她。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所以想跟去看看。”
“那种腌臜之地可不好让小姐多去,小姐也不怕脏了眼睛。”
孟南珺闻言也有些无奈,可一时半会她也不准备改变梨书的想法,于是只是对她说道:“你们实在是不喜欢,就先回去。”
梨书哪里敢放孟南珺一个人在外面?可见她要去看热闹的心思也十分明显,只能十分不乐意的说自己陪她一同过去,也算是早点催她回来。
于是两人就一路跟着去了玉浮宫。
今日玉浮宫因为客人众多的缘故,门口已经立了个牌子,说是先要交五两银子才能进去。梨书一见到此处就有些不乐意了,赶紧拉着自家小姐就要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说个不停,但是就是这种地方傻子才来。
然而身边还真有不少傻子,一个个的叫价到五十两也要先进去,这等情形是两人都没见过的。
“此事蹊跷,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孟南珺说完也没管梨书愿不愿意跟自己进去,直接交了十两银子往里头闯。
梨书这一群男子之中挤来挤去,面色就已经是极其难看,那怕是对上了孟南珺也不见有丝毫的缓和。
孟南珺在外头压根就没机会跟她解释,此时便给她倒了一杯茶,小声解释道:“阮芸梦身上肯定有奇怪之处,我也是想进来一探究竟,,免得让她祸害了旁人。”
“她还能祸害到谁?”梨书说着嗤笑一声,将茶盏重重的捏在手上,“不是喜欢出来找女人吗?这种人被祸害又如何?我倒想她多祸害几个,这样世间也就能清净了。”
孟南珺知晓她这辈子只怕也走不出来这份偏见了,于是只能不再解释。
好在梨书虽然不怎么高兴,却还是安安分分的等在那里,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给自家小姐添乱。
玉浮宫名气本来就不小,哪怕进来就要交上个五两银子,却还是有人蜂拥而至,一时之间整个大堂被挤得水泄不通,还有不少附加公子花了重金定了二楼的雅间,听说只是为了见这头牌一眼。
“长的又不大好看,有什么好见的。”梨书一边扯着自己的袖子,一边抱怨到。
孟南珺也没管她在那儿发牢骚,这是拿眼睛一直盯着台上。
大唐里头乌泱泱的挤了一片人,外头里头都是一片的喧闹之声,孟南珺瞧着有不少人都站在旁边,有些人竟然是四五个人坐一个长凳,实在是想不通何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吸引着这么多人的注意力。
然而等到阮芸梦从台子后头缓缓过来的时候,孟南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她并不是很美,却似乎是因为长期练舞的缘故,身段自然是极好的。可孟南珺却在他眉目之间瞧出了一丝愁容,与他嘴角扬起的笑意并不相符。
或许她是被迫回来,可又是受了何人的胁迫,她一时之间也想不清楚。
两旁的乐师开始奏乐,阮芸梦便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水袖被她挥的好似两条蛇一般,眉目之间更是带着几分魅态。
再去看身边这一群瞧着的人,一个个的就好似看见了什么旷世奇观,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样的痴迷之色。
梨书置身于这些人之中,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这才明白过来孟南珺为何说有所古怪。
试问当一群人摆着一样的表情,都沉迷于一个人的美色之中,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小姐,咱们还是走吧。”梨书声音之中已经带了几分哭腔,明显是被眼前的景象吓着了。
孟南珺对她的胆小也是无可奈何,于是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轻声开口不动声色的安慰道:“等会随我一起回去,你一个人我也不大放心。”
梨书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等了下去。
也不知是曲子迷惑人心,还是迷惑人心的仅仅只是这么一个人,孟南珺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
可在一个转身之后,孟南珺却突然发觉那女子身后竟然有一团黑气覆着,其中隐隐有银丝缠绕。
就是那团黑影紧紧攀附在阮芸梦身上,又像是那条黑影操纵着她。
孟南珺心中其实更倾向于后者,这是没有根据,她也不好妄下定论。
一曲终了,这舞也到了最后,阮芸梦面上不见丝毫倦态,连呼吸都是十分的均匀,好似之前跳舞的并非是她。
这个时候要从台下缓缓走上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来,她扭着纤细的腰肢,媚眼如丝的瞧着台下一众人。
可似乎是事与愿违。她像并没有人有所反应,她便咬牙忍下了这份屈辱,而后缓缓说道:“今日咱们芸梦重回玉浮宫,大伙儿高不高兴?”
台下一片附和之声,一个个的都激动非常,让女人似乎都有些怔愣。
不过她好歹是记得自己该做的事情,不消片刻就继续说道:“今日愿意来的,应当都是对咱们芸梦有些意思的老爷们,所以我在此处也就重复一番咱们玉浮宫的规矩。无非就是价高者得,百两起步,请各位出价就是。”
女人说完就站在一旁等候喊价,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下头有争吵的声音传来,竟然一个个的都在往上头说着不斐的价格。
底下几乎是乱成一团,梨书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觉得身边人简直是疯了。
可女人也好,阮芸梦也罢,似乎都没有多管的意思,就这么由着他们喊了半柱香的时间,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身边人出的价格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多人也就都是收了声,也不知是静静观望,还是纯粹是手中有些紧,孟南珺目光一一从那些人面上扫了过去,见他们眉心之中绕着缕缕的黑气,就知晓他们一定是为人所控。
而控制他们的又是何人?
孟南珺一时之间找不到源头所在,可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为一直是等着确定罢了。
“一千三百两!”随着一声高喊,也有杯子砸在地上的声音。
孟南珺朝后头看去,条件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砸了茶杯,双目竟然有些赤红。
“这位爷好生阔气,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比一千三百两更高的价。”女人面上挂着笑,目光之中都是贪婪之色。
孟南珺估计这一次竞价越高,这女子获得的收益也越多,这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于是也就没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只是自己身边的梨书却冷笑了一声,讥讽说道:“他也好意思提一千三百两,我估计卖了他,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这是什么意思?”孟南珺不解。
“小姐有所不知,这人本是西街口的屠户,三十多岁了还未娶妻,硬生生气死了自己的父母,有卖了他们生前的一套宅子,如此一来他手中虽然也有存着银钱,却也最多只有几百两,哪里能有一千多两?”
孟南珺听了她的话深入深思之中,谁知没过多久当那价格叫到了三千两时,梨书又开了口。
“那位是刘家的二公子,虽然在家中还算受宠吧,可也不过是一个姨娘所生,刘家老爷对她再怎么宠爱,也不会给他三千两出来挥霍,这也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
“还有王家老爷,家里的钱财都管控在他夫人手里,也敢把价格叫到了四千五百两,真不怕她那母老虎的夫人扒了他的皮。”
如此一字一句,仅仅只是梨书所能认出的那些人,竟然一个个的都是叫着并不符合自己本事的价钱。
孟南珺缓缓闭上了右眼,再往四周扫去之时,却明显是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