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说着柳云绮不管用什么理由自己都不会多心,可孟南珺到底还是坐在了她的对面,捧了一盏茶细细听他说了明白。
柳云绮对此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可想了不少解释的话,可若是找不着该听的人听,那恐怕也只是枉然。
只是等到孟南珺喝了那第一口茶,她再张口说的却是让人十足恼火的话。
“我确实是一直也放不下王楚。”
此言一出,等着他解释的孟南珺面上就有些挂不住,当即就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正想着与他没有别的话好说,孟南珺起身就准备走的时候,就感觉到对面坐着的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只能停下了脚步继续等他说。
“我确实是放不下他,因为那是我第一次付出感情,即便我从一开始就知晓他是在骗我,也仍然是义无反顾的陷了进去。你说我有错也好,恨我没脑子也罢,我知道这件事情总归都是我该,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心思,为何还能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可仔细想想,那一段感情在我心里头既然已经扎了根,我在报复他之后将他逼出了皇都,下一步就必须是从这份阴霾之中走出来。”
“所以你就选择了轻易又相信另外一个人?”孟南珺回过头来怒视着他,眼中潜藏着的情绪却不只是生气,更多的却是怒其不争。
柳云绮见到他是这个反应,就知道他一定不是不管自己,而是还在跟自己赌气,于是摇了摇头无奈说道:“当时我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毕竟之前我也跟你说了,周许相对于王楚而言确实是个好操控的人,我能让他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却没成想竟是落得了这个地步。”
“就算他再怎么好操控,你也是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法子。若想忘记一个人,并不是用别人就能够引去注意,而是该彻彻底底的忘记他。”
“你说的当然容易。”柳云绮说着苦笑了一声,“可你从来都没有深陷进去过,不知道想将陷进去的那只脚拔出来,该是有多么费劲的一件事情。”
孟南珺不言。
确实是如柳云绮方才所说,她并没有因为任何一段感情深陷其中,所以也体会不到那一份被背叛后的痛苦。她将自己摆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之上,就永远也不能体会那份感情。
“那你现在的想法呢?”孟南珺的语气稍稍软化了几分,显然是将她的苦楚给听了进去。
柳云绮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似乎是带了几分的释然,“前些时候我之所以去了王家,也就是听说了他回到王家的消息,所以就准备去看一看。不过我的想法并不是要与他重修旧好,或者是让他与我解释当年的那件事情,而是想将这份感情彻彻底底的终结。你说我差点连命都赔了进去,以后总不能继续受骗上当吧。我可不确定你会不会一直陪着我,若再遇到了相似的事情,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帮我。”
“帮你自然是不会了,你切自求多福,千万别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才是。”孟南珺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可柳云绮却明白他这是不想自己在遇到这样不好的事情,所以给自己提了个醒。
两人说话之间就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按照这个进度,估计没过多久就能够重修旧好。
可是对于两个别扭的人而言,即便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们终究也是没法一下子回到原来的样子,只能相对无言的坐在对面,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不过好在孟南珺心中的气已经消了,柳云绮的解释也都说完了,两人实在不必纠结于这件事情,是以将茶点用完,孟南珺便提出了准备出去一趟。
“你要去做什么?”柳云绮有些好奇的问道。
孟南珺这一次到底是没有瞒她,转而说道:“丞相家里头估计是闹鬼了,这不是让我去看一趟?我寻思着这只鬼平日里头估计难寻到踪影,否则也不会这么久了也没被人发觉,于是就准备在那儿住上一番,看看究竟是怎么一件事情。”
柳云绮听了之后微微蹙眉,显然是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模样。
柳家身为这皇都之中的首富,即便没有入朝为官的人,那也得是跟官场上的人有几分交集,他们会有别的消息也不一定。
于是柳云绮刚刚犹豫片刻,孟南珺就直接问道:“你若知道什么就不妨于我明说,我现在对丞相家的事情可也算是一筹莫展,你若是与我说了什么,我也能就此看看这件事情如何解决。”
柳云绮得了她这句话才点了点头,将自己心中之前的想法说了一遍。
“其实丞相家的那位小姐可有些玄乎,当初丞相夫人生她的时候,宫里头的御医都给惊动了,说是胎儿太大估计生不下来,还是提议丞相打了为好。
可你说两人求了这么久才求得一个孩子,但凡是有一点点的法子能将人留下来,那都不是一件能够轻易放弃的事情,于是丞相就求了皇帝,出动了大半个太医院的人,就为了给丞相夫人保这一胎。
只是无奈丞相夫人身子骨本来就弱,孩子吸收了母体太多的养分,大人的身子又是虚不受补,长此以往除了那肚子,其余地方都好似是骨瘦嶙峋。等到生产那日,丞相夫人几乎都已经不见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太医院的御医们跪了满地,终究是让丞相在保大保小这个问题之上选择了前者。”
“照你这么说,丞相夫人的那个孩子本应该生不下来才是,那现在这个又是何人?”
“说是生不下来,可最后丞相夫人历经万难,还是将这孩子给保了下来。不过这之后的事情就更玄乎了,本来差点就要一尸两命的情况却母女平安,这原先就是一件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再加上丞相夫人生完这个孩子之后原本应该大伤元气,可是这么些年以来,丞相夫人的身子反倒是更好了一些。”
孟南珺对此自然也是觉着有些奇怪。
毕竟当初太医院的人肯定不会说假话,既然是说了丞相夫人的身子不好,恐怕并不足以支撑这个孩子生下来,甚至是已经说了可能会一尸两命的事情,就说明他们必定是尽了最大的能力,却也没有办法应对这样的事情。
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丞相夫人却还是安安稳稳几乎无灾无难地活到了现在,不是孟南珺心中总是猜测不好的事情,只是这说起来也未免太奇怪了一些。
“会不会是太医院的人给丞相夫人调养的缘故?以丞相在朝中的地位,当初能够出动大半个太医院的人为丞相夫人保胎,之后必定也是能够再请一些太医去府中给丞相夫人帮忙调养身子。”
柳云绮听到此处却是摇了摇头,“当初冒着被杀头的威胁也说自己是束手无措,没道理现在险境都已经过了,倒是有了万全的调养方法,我寻思着他们那儿若真是闹鬼,恐怕也会跟这件事情有所关联。”
“哪里就有这个说法?”孟南珺听着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毕竟病症这种东西,既然没有威胁到生命,就必定没有柳云绮说得那么玄乎。
只是她这句话却并没有被柳云绮听进去,只听后者竟是瞪大了眼睛,直接说道:“你说会不会当初那个孩子根本就没生下来,现在在丞相府的这个千金小姐不过是假的?”
孟南珺闻言更是觉得她说的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当即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哪里就有这么想当然的事情?我寻思着最多也就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往严重了说,其实当时的情况并没有如此严峻。再说了,我也瞧过那小姑娘一眼,瞧着眉目至少是与丞相夫人相差不了太多。我虽然没有见过丞相长什么样子,可怎么说这姑娘也该是丞相夫人亲生的。”
“那说不准是借尸还魂或者是恶鬼附身呢?”柳云绮无端就这么猜测了起来,眼珠子一转,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之前你不也是经历过相似的事情吗?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与我说过,你小时候就见过有一家的千金小姐被恶鬼借尸还魂了,若不是那小姑娘被借尸还魂的年岁已经不小了,她家里头的人有所发觉,只怕到最后谁也不知她那身皮囊之下其实已经换了一个人。”
“还有,我记得也就是四年之前,你就也与我说过有一个普通人家,那家倒不是借尸还魂,而是直接厉鬼就俯身到了那家的妇人身上,往晚上吃的饭食里头投了毒,竟然直接就毒死了一家子人。厉鬼向来都是可怖的,还不止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真是想想都令人觉得害怕。”
柳云绮说着还稍稍哆嗦了一下,还真像是被吓着了一般。
可是两人相识至今怎么说也有不少时间了,孟南珺怎么会不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性子的人?当即就是斜了她一眼,“我从小见过的鬼怪可比你多多了,你要拿这些陈年旧事妄图能吓我,未免也太幼稚了一些。”
柳云绮被她识破了心思,立刻就有些觉得没意思起来,只能耸了耸肩,可口中还是说道:“但不得不说我猜得或许还在理。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既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一些事情,为何你要说不可能发生在丞相府里头呢?”
“不是不会发生在丞相府里头,而是你觉得那厉鬼说不定会为祸于人,可它又能做什么呢?让丞相夫人的病情有所好转?”
柳云绮想想也正是这个道理,如果说真是厉鬼,恐怕丞相府必定不会像今时今日这样安稳。
可如果不是被厉鬼俯身或是借尸还魂的话,又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她想不明白,孟南珺心中也未必就有个决定,当下也只能是将这件事情揭过不再提及。
“眼下我只要在丞相府里头多待几日,就什么都能清楚了。”孟南珺说着就起身,“我还赶着去丞相府那边落脚呢,先不与你说了。你若是哪日回家,就替我问问你大哥这件事情,说不定他会知道什么也不一定。”
柳家那毕竟是皇商,与皇室尚且都有些许的联系,更何况是这些大臣家中?而谢家大哥谢云谨作为如今的当家人,估计问他是最好。
柳云绮自然也知晓她的意思,此时于是点了点头,仍然不死心地说道:“你真不觉得我说的其实挺对?”
孟南珺闻言白了她一眼,“你可少瞎猜一些,若是让旁人听去,说不定会传到丞相哪里。我听说丞相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当心因为你一句话影响到了你家中的生意。”
“你说的倒也不错,”柳云绮闻言附和了一声,“那位大人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几年前也曾见过他一面,只觉得那是个十足威严的人,也就我大哥能够与他好好说话,我只差没将自己塞在了地缝里头。”
“这么说来,丞相的脾气不好?”
“岂止是不好?眼下朝堂之上最难伺候的就是他了,咱们家是皇商,有一回就是因手下的人少采买了一样东西,险些就让他大发雷霆。总之我是没见过他对除了家人之外的人好过,哪怕是他府里头的那些个门客,也不见得对他们有多少欣赏之处,我都不知道他要这些门客做什么。”
说起丞相府的那些个门客,孟南珺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一个人,于是朝着柳云绮就投去了打量的目光。
两人都是一起长大的,谁能不明白谁的心思?孟南珺这一眼刚刚一看过来,柳云绮自己的面色也就古怪了不少。
“你和他怎么联系上了?”孟南珺问道。
她说得是秦墨,也就是丞相府的门客之一,似乎是喜欢柳云绮不短时间了。
只是后者一直都沉迷于王楚与周许两人,并没有回应秦墨的这一份喜欢。
而对于秦墨,孟南珺其实也是有些了解,他的身份虽说只是平民,可紧紧只是这般年岁就已经达到了能在丞相府也有一席之地的地步,就说明这个人并不简单,配柳云绮也不是配不上。
何况秦墨是个正直的人,性子或许过于一板一眼,但说到底是个不错的人选。
孟南珺说句不好听的,秦墨至少要比王楚与周许好上太多,柳云绮能看上先头那两人,没道理到了秦墨这里竟然不愿接受了。
所以相对来说,柳云绮若是选择了秦墨,孟南珺心中至少也是祝福的。
然而柳云绮被她说得十分别扭,毕竟秦墨当初追求她的时候,可是遭到了她十分严词厉色的拒绝,如今两人若是又在一起,岂不是让人瞧着笑话?
可仔细一想想孟南珺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反正从小到大两人也知道不少对方的事情,总归都是不必隐瞒太多,是以此时她也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然后就顶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原先确实是没有交集的,可他你不知是从哪里得到了我的消息,把周许曾经做下的罪行都全都摆在了我的眼前,与我说他并不是一个良人。其实当时我已经从你那得到了有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那蛊清了之后我也明白了许多事情,其实压根就不用他跟我说。可那个时候关心我的人极少,他又一句一句说的十分有道理,我就想着听他的话也没错,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他吵起来。只是说到最后他却让我给他一个机会,说是以后如果我与他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比周许和王楚都对我更好一些。”
虽说这人也是经过自己承认过的,可是对于柳云绮一贯考虑太少的作风,孟南珺这次也是头疼不已,连忙问道:“所以你就轻易就答应了他?”
“我怎么会是如此草率的人?”柳云绮说着还有些为自己打抱不平,谁知这话刚刚一说出口,就对上了孟南珺有些奇怪的眼神,当即就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过往的那些经历,似乎也不得不说她或许就是一个草率的人,毕竟不管是当初王楚的那件事情也好,还是在这之后周许的那件事情也罢,总归都是她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到,孟南珺虽然在旁边劝说过自己,可终究是没有多大的用处。
所以说洛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还是只能说柳云绮这是在咎由自取。
不过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有些东西柳云绮还是想要跟孟南珺彻彻底底的说明白,否则以后如若再遇到相应的事情,恐怕还要继续说一番无趣的解释。
于是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反而对眼前的人正色说道:“之前都受到两件事情的打击了,没道理我到现在竟然还没有丝毫的长进。我知道在你心里头秦墨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可如今我知道自己的心意,便不会轻易答应这件事清,要知晓我也不想草草了事对他也不公平。所以我只是说给他一个机会,并没有全然答应下来和他在一起的这件事情。”
对于柳云绮而言,能够退让到如今的这个地步,就已经是十分好的一件事情了,孟南珺对于秦墨这个人终归还是不是那么了解,所以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柳云绮如今做的这个选择是十分明智的一件事情。
所以对此孟南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就绕开了这个话题。
两个人难得就之前的事情再次重归于好,可是孟南珺今日回来毕竟不是以和他说这件事情为主,所以没过多久也就准备离开。
柳云绮已经听说了他要去做什么事情,此时自然也不会阻拦,起身也准备随她一起出去。
等到走的时候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赶紧对她说道:“对于之前我和周许的那件事情多多劳你费心了,我大哥说想要请你去家中坐坐,也算是还了你这次的恩情,”
孟南珺听了他的话只是摆了摆手,“咱们两家关系虽说不是一直就十分亲近,可是对于你我而言说上恩情就有些过了。说白了我之所以对你这样只不过是因为念着我们之间的旧情罢了,如今你我都已经和好如初,又何必在意那些个你错我对的?”
柳云绮却并不赞同他的意思,“你我之间的关系是一层,可是这次你你完完全全就是救下了我一条性命,咱们家里头的人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只能说谈不上恩情这回事?何况这是我大哥的意思,你就随我去吧,否则大哥那边我恐怕还交不了差。”
孟南珺听了这句话微微扬起了眉梢,“你跟你大哥交什么差?”
柳云绮面上难免就多了几分抱怨的神色,和之前几乎是一模一样,“大哥说如果不能跟你重归旧好的话,让我也别回那个家住了,这不是我今日与你和好,就打算再搬回去吗?你若是不去的话,这两天估计我又会被丢出来了。”
孟南珺听着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仔细想想柳家大哥也确实是这样的性情,是以很快就答应了下来,“不过这两日你最好先别回去。”
“为何?”柳云绮心中有些奇怪的问:“我在这儿充当的可是你夫君的小妾,继续留在顾府之中,你也不怕膈应。”
“你就算是真想在这里当小妾,也得看看你家大哥愿不愿意让你留在这里,别闹到最后自己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你大哥那边还不愿意收留回你。”
柳云绮被他说的算是哑口无言,再仔细想想自家大哥那样的性情,就只能微微缩起了脖子,不敢说出再多挑衅的话。
只是在此之后他还有些好奇,“你为何要让我在顾家住着?可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你别看顾家如今是这个样子,这里可是一处风水宝地,说不定能洗洗你身上的那些个晦气,也免得下次在被一样的人看上啦,到时候你我之间可就真的做不成朋友了。”孟南珺没好气的说了他一句。
若是在以前的话,柳云绮不论是因为什么事情也终究会跟眼前这个人争论一番,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才是最占理的那一个,可是这件事情本就是自己理亏,再加上之前听说了孟南珺因为这件事情可受了不止一次的伤,他心中的那些个话就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点了点头,对于孟南珺之前的吩咐不置一词。
不过他心中到底是知道孟南珺绝对是为自己好的,否则也不会与他解释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