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字一句就像是刀子一般扎进了佟瑛的心口，你是我哪怕是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也确实是知道爹娘对自己永远是爱护有加，只要一想起来那一番话，佟瑛还是觉得自己心口有一块血淋淋的疼痛。
她自始至终也忘不了说听见过的那些话，渐渐地通过下人们的言论里头，也找到了证实之处。
佟瑛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商品一般，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似乎永远也逃不过成为一颗棋子，对自己最亲的人放到了最危险的地方，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佟瑛不太清楚自己的前世究竟有什么样一个结果，可是不用想太多，那个结果几乎都是显而易见的。
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人，甚至是作为一个交换的物品，该是一种怎样的悲哀？佟瑛觉得自己能够明白，却也实在是体会不到前世的十分之一。
丞相夫人今日显然是气急了的，可是好歹他知道在气头上说的那些话大多都不是什么出自内心的话，所以只是当着佟瑛对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望向他的目光之中也带了几分冷意。
“你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我们去处处容忍的小孩子了，对于你自己的将来，我们也希望你能仔细想想。丞相府这样的家世还有什么是你不满意的？哪怕你现在就算是一个人出去又能如何？你还能养的起自己吗？如果说连生活都是一个困难的话，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们说这些话？”
丞相夫人说完转头就离开了，这一次根本就没有回头，然而仔细想想她也确实是强硬了一些。
可佟瑛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分强硬，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好像重蹈覆辙了一般，那些过去一幕幕虽然都不在自己的眼前，可是那种恐慌的感觉却一直都藏在心里头。大约是曾经梦中有过的缘故，此时此刻哪怕想不起来了，也显得那样的清晰可辨。
她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这个丞相府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囚牢一般，把他狠狠地困在里面，根本就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这实在是一种非常恐怖的事情。
所以佟瑛不想再这样被压抑下去了，他打算再过一段时间一定要离开这个丞相府，否则总是会有一天它会被当做一个物品被交易出去，这是她不愿意看见的。
心中既然已经下了这么一个决定，佟瑛心中自然而然就是一副十分坚决，看起来应当是谁人劝说也没有多大用处。
这份恐慌虽然一直是藏在心里头的，却也不知道为何影响了这一世的判断，只是佟瑛目前还只觉得这是丞相与丞相夫人一定会做的事情。
思及此处，佟瑛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只是那一双眼中的目光更是寒冷，直直的就这么看着丞相夫人。
“对于我今日所说的话我全部都不后悔，我说终有一日会离开这里，也必定不会食言。”
丞相夫人身形微微一僵，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怀胎十月生出的女儿竟然会如此忤逆自己，甚至是与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大约是不了解这样的话有多伤人吧，丞相夫人在心中慢慢宽慰着自己，心中却已经是一片悲凉。
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个女孩子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呢？丞相夫人不得不说，自己对于这个女儿的了解未免太少了一些。
好像从她懵懂无知的时候就一直在控制着她，不让他离开自己管辖的范围之内，也不让她做自己所不想让他做的事情，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种习以为常的控制，
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就该照着自己的想法过活，这一辈子才算是活的安稳，于是折断了他本来应该长成的羽翼，把她困在笼子里头，这么一困就是快要二十年的时间。
其实仔细想想在她说要自己住一个院子的时候，丞相夫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所以根本也就没有太过在意，现在想一想，也是当时他的疏忽太多，甚至是当成了一份理所应当。
这边的动静不小，连佟兰那边都给惊动了过来，丞相那边自然也是听到了风声，此时两人无言对峙着，丞相才慢慢走了过来。
“究竟出了何事？”丞相面容之上带着不少困倦之色，和吉日朝堂上出了些事情让他去解决，他也已经是身心俱疲，原本府里头的事情他是不愿意掺和在一起的，毕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事情都该交由丞相夫人，哪怕是有关于自己亲生的女儿。
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生骨肉，另外一个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份感情还是在的，所以丞相想了想还是过来也就打算对于这件事情稍微了解一番，免得丞相夫人下次提起的时候自己一脸莫名。
而佟瑛原本已经失望了的心情又起伏了起来，只觉得父亲应当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于是赶在母亲说话之前先行了一步，“我想出去找一位故友，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同意。”
丞相虽然不了解丞相府中的事情，可是对于自己的女儿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虽然不是一清二楚，却也是了解一些，此时自然而然也就是能猜到沈暮江。
相对于丞相夫人坚决的心态，丞相明显是三思而后行的那一种，毕竟他能在朝堂之上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为人处事肯定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也比女子的那些心思要宽广一些，所以此时只是微微六起了眉头，随后才开口问了佟瑛。
“如果说要你在丞相府和她之间选择的话，你究竟会选哪一样？”
丞相这话问的冷静，佟瑛多多少少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比之前稍微沉着了几分。
可是那样的心态一旦种在了自己的心里头，就让他说不出之前的那一番狠话来，所以稍稍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又反问了回去。
“这明明是两种不同的感情，父亲为何又要让我在其中做出一个选择来？不选不好，因为这两样永远都是同样重要。”
这话如果是让丞相夫人来作答的话，一定会觉得为什么一个外人竟然能比起自家人，可是丞相却没有这样的心思，反而是点了点头。“既然对你如此重要，那你就让他自己做选择，是去是留你且自己看着，我会让孟家那一位保证他的安全，至于回不回来，就看他自己的想法。”
“可是……”
佟瑛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只是有一些疲倦的丞相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这么多，而是摆了摆手，“我希望你能明白，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如果说你坚持要出去找她的话，那么我只能让你禁足在丞相府中，已经不管你跟我们放的横划再多，我们是你的父母，也终究是不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这件事情我会交由别人去办，你自己等着就是。”
佟瑛也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所以即使心中还有不甘愿，也只能是点了点头。
对于父母他稍稍理解了一番，可是总有一些对于沈暮江都担忧是占了上风，哪怕此时此刻她躺在了床上，也终究是没有办法睡下。
很多思绪在自己心中纷杂不清，她莫名其妙有些昏沉，明明并没有睡意，却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魂魄就好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一般，佟瑛甚至能够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对于这种情况他心中还抱着一些新奇的感觉，可是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却又稍稍有些惧怕自己的这个能力。
是了，从小到大佟瑛已经不是第一次魂魄离体了，第一次的时候或许还有些恐慌，可是在发现自己来去自如，并不会受到丞相夫人给他设置的那些禁锢的时候，佟瑛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高兴的。
于是在自己院子里头转悠，又跑到了别人院子里偷偷转悠，虽然很想趁此机会捉弄自己的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亲戚一番，却也因为自己只是灵体的状态并不做什么，也只能放弃。
可是每一次这种情况都不会很好，因为佟瑛都好奇心一直是有的，他会喜欢在整个府邸之中乱转悠，也就自然而然能听到许多事清。
就比如说那些亲戚觊觎着自己的地位，想要儿子女儿取代自己的位置，从而总有一天掌控整个丞相府，渐渐替代自己的身份，甚至是起过想要杀害他的心思，只是碍于她身边的人太多，所以根本就不能下手。
那个时候佟瑛心中实在是气愤不已，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告知自己的爹娘这些人的心思，好将他们全部都轰出去，还是沈暮江阻挡了他。
“你并没有丝毫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们是这样的心思，仅仅只是说自己看见了，你又是怎么看见的，难道也要与他们说明吗？”
佟瑛当时并不能理解沈暮江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反而是十分生气地反问道：“为什么不能？他们说的爹娘，理应是更信任我一些，我如果说出这些话来，他们肯定是会愿意信任我的。”
那个时候沈暮江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对你如何，只是按照我的想法里头，凡人是不愿意相信这些事情的，他们只会觉得你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甚至很有可能会把你所说的话当成一种谎言，久而久之它们是真的不会相信你了，你最好仔细想想这些话能不能说。”
那时候佟瑛年岁究竟还是太小了，哪怕是沈暮江已经和他解释的如此清楚，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爹娘竟然会不相信自己的话。
“前些时候我听下人们说起了，说这个丞相府有人要治我于死地，想要取代我的位置，娘说有没有这回事儿？”
自以为十分天衣无缝的问话，却已经是处处都是破绽，丞相夫人听了之后自然是十分生气，觉得是下人们在他身边嚼舌根了，当时就把自己清净的几个吓人惩处了一番，并且让她千万不要相信这些嘴碎的人的话。
可是那个时候佟瑛明明是亲耳听见的，她甚至能够记得那些人说这话的时候眼中藏着的怨毒，根本就是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神情。
她想要反驳母亲的话，却在接触到和自己关系最好的那个侍女的眼睛时微愣住。
那双眼睛之中似乎是带着哀求，也有些许的控诉之意，带着身上那些个鞭痕，一下子就撞进了佟瑛的心里头。
佟瑛想要说出口的话却怎么也没办法说了。
也正是从那以后，侍女不再愿意和她亲近了，有的时候甚至还会避开她，没多久就从家里头离开了。
从此以后佟瑛身边就只有那些个年纪比较大的下人，那些人都是丞相夫人身边的人，自然是十分的守礼，却也不会真正跟自己说一些什么东西，让佟瑛的生活可以说是十分的无趣。
她有时候也会想到那个女孩，那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有足足一年时间的侍女，她们会一起玩闹一起嬉戏，甚至是聊有关于自己的那些个姐妹的不好，有一段时间佟瑛甚至觉得和她拜为姐妹也是十分高兴的事情。
可是之前的那些关系通通都没有了，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一句所谓的试探，让她被打了足足有十五鞭子，整个背上恐怕都是伤痕，带着脸上都留下了一条没有办法愈合的疤痕。
有人说他这辈子是毁了，毕竟对于女子来说最注重的恐怕就只是那皮相，皮相毁了，以后找人家恐怕都不好。
可佟瑛不知道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好像从离开了丞相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这个人的消息。
所以也正是从那一次之后，佟瑛明白沈暮江和他说的那一切都是没有错的，自己所说的这些话不光没有人相信，甚至是自己的父母也会怀疑其中究竟有几分是真是假，还会牵连自己身边的人，他们又有什么必要继续说下去呢？
可是佟瑛终究还是有好奇心的，她想要知道这个府里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也想要看出那些人究竟对自己存在于什么心思，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出去了。
此时夜已经深了，佟兰的院子里头却还是亮着灯，看起来应当是还没有睡下，佟瑛最喜欢去看自己这位好妹妹出了什么花招，以后又要怎么样对付自己，所以直接就去了他的院子里头。
佟兰的母亲本来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从把她送到这个丞相府里头，就已经做好了佟兰能够取代佟瑛的打算，可以说只差以后如何瓜分这一份丞相府的财产之外，她什么都想到了，佟兰身边自然而然也就跟着一个心似同样深沉的侍者。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眼睛里头全部都是精光，可以看出究竟有多少的心思，这个人一直都在佟兰身边，这么多年可算是帮着她做了不少的坏事。
佟瑛就这么饶有兴致地往他们对面一坐，这两个人明明跟自己离得那么近，却没有半点感知，还在自顾自的幸灾乐祸，
“前些时候我就觉得我那位好姐姐肯定要因为那只恶鬼的事情为难自己的爹娘，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如此蠢笨，为了一个肯定会伤害他的恶鬼，反而是伤了庇佑自己的人。”佟兰面上还带着开心的笑意，显然是对于如今的局势十分高兴。
对面的中年女人自然也是一脸的谄媚笑意，“小姐说的不错，这位丞相府的大小姐可真是傻的可以，他甚至没有想过失去了家族的庇护，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可不是吗。”佟兰说着嗤笑了一声，“人生在这样的家族之中是多大的福分，他竟然也不知道珍惜，如果换作我的话此时此刻肯定是讨好且多，哪里会做出这样让人伤心的事情？不过她这些反而对我有所益处，我只是担心他已经叛逆了这么多年，丞相和丞相夫人竟然都没有半点要抛弃他的意思，难道真的是因为亲情？”
“小姐说笑了，这样的家庭之中哪里还有亲情？我说句不好听的，就她这么病怏怏的一个身子，还能有几年的活头，那厉鬼吸食的是她的阳气，渐渐地把她吸成了一堆干尸，这个位置还不是小姐手到擒来？何况丞相府的女儿究竟作何用？那还不是跟全场之上的那些人联姻所用？只要是能够带来利益，管她是亲生的还是从别的地方过继的？小姐哪里还需要在意这些？”
“你说的也对，不过只是一个棋子罢了，这丝毫没有身为棋子的自觉，甚至是开始侍宠而骄起来。换作我就不一样了，哪怕是联姻，如果能够带来权力的话，那么嫁给那个人又何尝不可？再者说出自于世家的男子也没几个不好看的，这脸也有了，钱财也有了，权力也在手中，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更何况身后还有丞相府作为撑腰，谅他们也不敢对咱们不好，这是多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