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也是，多多是潞县小山沟里长大的，宋总是京都人，她们怎么会是母女呢。”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谁也没有把她们俩往一处想过。
陆续然家。
“咚咚”，敲门。
“这么晚了，谁啊？”
王秀英打着哈欠开门，看到是宋晓媛，她把余下的哈欠吞进了肚子里。
王秀英站在宋晓媛面前，就跟老妈子见到正宫娘娘一样手足无措，但是，她才是陆续然受法律保护的正牌妻子。
尊严，自然是不容侵犯的。
“老陆刚睡下，你改天再来吧。”
“不好意思，我最近只有今晚有空。”宋晓媛态度彬彬有礼，脚却不容商量的踏进了门槛。
她穿着个长款羽绒服，加高跟鞋，把本就高挑的身材衬托得更加苗条瘦长，气场也很足，和穿着臃肿棉衣蓝布罩衫的王秀英站在一起，对比惨烈。
王秀英不敢得罪了宋晓媛，只好嘟嘟哝哝着把门关上。
林多多拎着下午时买好的水果和营养品，直奔陆续然的房间，在门口站住，“然叔，我们来看你了。”
陆续然感到十分惊喜意外，“是多多呀，快进来。”
“然叔，我最近很忙，没来看您，请见谅。”林多多把东西放下，坐在陆续然床边。
房间干净整洁，还装有暖气，没有从前那种腌臜味儿了。
“没关系，芸儿天天陪着我呢。”陆续然高兴地拉着她手，小姑娘手腕细又瘦，“你瘦了很多，学业很辛苦吗？”
“嗯。”林多多仔细端详陆续然，“您现在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有芸姐陪着就是好。”
陆续然笑道，“是啊，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嘛。”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宋晓媛推门进来，坦而然之地问陆续然，“老陆，芸儿呢？”
“芸儿刚出去了。”看到前妻，陆续然有些局促的低下头，“你今晚来……有事吗？”
“有，”宋晓媛拖了把椅子，自行坐下，道，“上次问你那件事，你回忆的怎么样了？”
陆续然讳莫如深地看了眼林多多，慢吞吞道，“我想不起来了……当着多多的面，别说这件事情了……”
“我出去，你们慢慢聊。”
林多多识趣地站起来，大步离开陆续然的房间。
恰好和回家的陆芸碰上。
林多多叫她：“芸姐。”
“你来了。”陆芸看起来情绪很不好，拉着林多多的手说：“多多，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好。”两人牵手，去陆芸的房间。
陆芸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倒在床上，包着被子说：“董胖子想跟我结婚。”
林多多看了眼她的肚子，“你怎么考虑的？”
“我也不知道。”陆芸捂住脸，“多多，我天天晚上梦到他，试着往手术台上躺了两次，都无法接受打掉他。”
“那就留下来吧，”林多多握住她冰凉的手，“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急着结婚的，有宋姨在呢。”
陆芸道，“今晚，我都给董胖子说了，他说，不在意我肚子里有别人的孩子，还说，尽快结婚的话，孩子出生后，也不会有人对我非议的。”
“哇，那他很爱你呀。”这话，林多多倒是真没想到。
董胖子人看着挺混的，整天没个正行，就知道背着相机和吉他满街溜达，没想到还挺重感情。
“是啊，真没想到他那么喜欢我。”陆芸眉梢微扬，自从认识余十戒，被他打击的自卑至死，是董胖子的殷勤和热情，让她逐渐找回了自信。
“那你考虑好了，”林多多虽讨厌余十戒，可是对陆芸肚里的这个孩子还是挺喜欢的，她低头，把脸颊贴在陆芸肚子上，轻声道，“小家伙，你好吗？我是你阿姨，你在里面乖乖的，别把你妈妈折腾坏了。”
陆芸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丝笑，“他才核桃大，哪里听得见，你真傻。”
“是吗？”林多多吐了吐舌头。
“芸儿，你爸说你又改变主意了？为什么？”宋晓媛忽然脚步腾腾地走进来，头一次用一种很冷的语气，质问道，“我们之前不是跟奶奶说好了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好不容易有你妹妹的消息了……你就这么残忍让我有生之年看不到自己的另外一个女儿吗？”
“妈，你听我说，我……”陆芸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上次在潞县，她答应了放弃陆家的房产和土地继承权，只要奶奶说出那个可能拐卖走妹妹的保姆的下落。
可是，就在前天，陆芸无意间看到奶奶领着个和林多多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住进招待所，从王秀云那里打听到，是奶奶给宋晓媛找回的二女儿时，她脑袋瞬间就炸了。
那个女孩儿，百分百是是假的。
因为林多多才是真的。
可是，陆芸亲手把唯一的证据毁了，她骑虎难下，没法对宋晓媛说出真相。
宋晓媛很失望，很无力地说：“芸儿，我已经许诺过了把我这几年挣得钱都给你，把我余生挣的钱也都给你，为什么你还不知足……就那么怕我为了妹妹，冷落你吗？”
陆家今晚气氛不太对。
林多多站起来，想要出去避嫌。
“是的！”陆芸回答着宋晓媛，手抓住林多多的，不让她走。
陆芸不能让奶奶得逞，也无法说出真相，只能破罐子破摔地说：“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打小你就偏爱妹妹，因为她是你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宋晓媛端庄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她没否认，背过脸说：“芸儿，我对你们姐妹二人，我问心无愧。”
陆芸反应很激烈，“你有，你不喜欢我爸爸，你也不喜欢我，所以你才拼命的拿钱来补偿我，妈，这就是事实的真相，我们都坦诚一点不好吗？”
自从她们母女重逢后，一直很亲密，很小心翼翼，谁也不触碰真实的彼此。
在这个夜里，她们不其然地撕下了虚伪的表象，看似突兀，但又合情合理。
林多多不知道该劝谁，也无法开口，只是为她们俩感到遗憾。
“芸儿，我不赞同这指责，”宋晓媛回过头，又恢复了她往日的平静，“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应该能理解妹妹失踪了这么多年，我迫切想要找到她的心情，既然你不愿意舍弃陆家的房产和土地继承权，那我就另辟蹊径，重新说服你奶奶，总之，不管你同不同意，愿不愿意，妹妹我是一定会找回来的。”
陆芸很心烦，“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气氛一度很僵。
林多多轻声开口，“宋姨，我看芸姐气色很不好，一定是累坏了，你们俩不如今晚就不要聊这件事情了吧。”
宋晓媛冷冷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低头对躺在床上的陆芸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林多多给陆芸掖了掖被角，“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陆芸冷淡地拒绝了，又对宋晓媛说：“董胖子跟我提结婚了，我考虑好了，我要答应和他结婚。”
“你……”宋晓媛闭了闭眼，不同意地说：“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考虑清楚了再说。”
陆芸语气冷淡，“我考虑好了，结婚，以后就不麻烦你了，你工作那么忙，用不着勉强围着我转。”
宋晓媛态度强势道，“结婚这件事情，等我找到你妹妹以后再说。”
“我姓陆，我的事情陆家人做主。”陆芸翻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了这条死胡同。
明明可以和林多多、宋晓媛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结果……
呜呜。
陆芸在被窝里抽泣起来。
宋晓媛摇头，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走吧。”
宋晓媛和林多多沉默着离开陆家。
上车后，林多多劝道，“宋姨，你刚才对芸姐说的话太重了，她毕竟是个孕妇，压力很大，情绪也很脆弱，找妹妹的事情，就不能缓缓吗？”
宋晓媛揉揉眉心，“芸儿小时候就爱哭，一哭，别人就拿她没辙，真是没想到她长大了，依旧是这样，遇到事情只会哭，仿佛哭完了就会有糖吃似的。”
“性格如此吧。”提到这个，林多多其实也挺头疼的。
其实刚认识陆芸时，她并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天生缺乏主心骨，所以一旦习惯依赖对方，她就会自觉的把自己放到弱者的位置，形成一种既依赖他人又防备嫉妒他人的纠结心理。
“多多，你跟芸儿年龄相仿，认识的时间也不短，有空你帮我劝劝她吧，嫁给董胖子不是个好的选择，没有哪个男人会真的不在意自己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
宋晓媛苦笑，“当年，生囡囡的时候，老陆也曾信誓旦旦说过不在意，结果呢？他明知道那个可能拐走囡囡的女人是谁，死活都不告诉我。”
林多多心有戚戚焉，安慰道，“宋姨，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囡囡的，就像我会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一样。”
宋晓媛点头，“是啊，现在国外有种DNA技术，只要毛发，就可以鉴定出是否亲生子女，我估计再过二十年，我国也会引进这项技术，到时候，只要DNA库里的数据匹配到了，我就能找到囡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