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优势,是刘桂贤所不具备的,她也就做个一次性生意,不会再有回头客的。
只要这些女工们今天晚上回到宿舍,试试衣服就会发现不对劲儿,明天肯定会找刘桂贤的女儿和儿媳算账的。
三块钱虽然便宜,可买回家完全不能穿,那有什么用?
当然,这些“坏话”林多多是不能对别人说的,传到刘桂贤耳朵里只会惹出事端。
做生意嘛,和气生财,今天的对手,可能就是明天的朋友。
这话,又是“大奸商”沈明慈说过的,林多多一直都记在心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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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依旧没等到沈明慈,林多多失落地收摊回家了。
她那厢出师不利,店里生意却非常火爆。
“多多,你可回来了!”陆芸看到她衣服没有卖完,高兴的抱到个个子高挑黑瘦的客人面前,说:“张姨,您女儿结婚买这几件特合适,还有这两件,婚礼当天可以借给伴娘穿,多气派有面子啊!”
比起前几天看到客人就脸红,今天陆芸的推销水平提高了。
林多多没有过去打扰,而是悄无声息站住一旁,默默观察。
叫张姨的女人放下手中的丝绸裙子,拿起陆芸推荐的衣服,摸了摸料子,皱眉摇头说:“料子不行,摸着没有丝绸的舒服,而且这尺寸也不合适,我闺女有点胖。”
“额……”陆芸挠了挠额头,说,“不行您拿回家让她试试,不合适的话我们再给您修改,您要实在不放心,让您女儿来咱们店量身定做。”
“只好就这样了。”
张姨放下衣服,又瞧了眼墙上的丝绸裙子,转身就想走。
林多多伺机走上前去,笑吟吟说:“张姨,您最好让您女儿快点来,我们店的生意比较忙,你也看到了,定做衣服的人多,省得耽误她结婚用。”
“那也是。”张姨沉吟了下,说:“可我女儿生病了,她不方便出门怎么办?”
林多多说:“这样吧,我跟您去您家里一趟,给您女儿量身定做怎么样?”
相比国营商店里那些冷冰冰的吊死鬼营业员脸,林多多和陆芸的服务态度热情又殷勤,服装款式和颜色还多变,提供上门量身定做服务,这位张姨头一次体会到不一样的买东西体验,自然是心花怒放。
“这敢情好啊!”她高兴地拍了下手说:“闺女,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您先过来挑布料吧。”林多多带张姨走到布墙前,又趁机指着那件她看中的丝绸裙子,说:“张姨,我看那件特别的适合您,女儿出嫁,那么重要的场合,您也得给自己添置几件衣服啊。”
“可不是吗?我一进来就看中了这件衣服,”张姨眯着眼睛说,“就是有点太贵了。”
那件丝绸裙子确实贵,料子也是最好的,一件得80块钱,问的人很多,可是听到价格后都望而却步了。
林多多笑笑,在她耳边小声说:“那就让您女婿来买呗,女儿养这么大了,拱手到婆家过大半辈子,他还能不给你买不成?再说我看您女婿也不是小气的人。”
“你这话说的姨爱听,不瞒你说,我这项链就是女婿从香港给我买回来的,他啊,是香港人!”张姨摸了摸颈间的珍珠项链,咬咬牙说,“你把那条裙子给我包起来吧,穿着是真舒服!”
“好嘞!”跟在她们身后的陆芸忙跑去装衣服。
随后,张姨豪爽地挑了四种布料,做了三套冬装三套秋装,还要做三套夏天的衣服。
“474块钱!”算完钱,砍完价格后,陆芸不禁暗暗咂舌。
本来张姨就要走了,被多多几句话说得她又留下来了,而且还一次性买了这么多!
等林多多给准新娘子量完尺寸回来,店内客人都走了后,陆芸不耻下问地拉着多多请教,“怎么回事呀多多?我废了半天口舌她都不买。”
“这叫销售技巧。”林多多喝了口茶,休息了会儿,跟陆芸传授起经验来。
“第一,这个张姨皮肤粗糙黝黑,头发发黄枯燥,手脚指甲缝里有长年累月留下来的老茧和脏污,一看就是经常干农活的农民,吃商品粮没多久,可能是才搬到城里来住的。”
“第二,张姨头发是新烫的,带着条崭新的珍珠项链,还穿着一套看着挺洋气的西服,可袖子上的商标没拆掉,肯定不是她自己买的,还有她脚上穿着明显挤脚不合适的真皮高跟鞋凉鞋,一看就是外地货,也是别人送的。谁送的呢?估计是女婿,我试探地问了下,果然如此。”
“第三,张姨不去国营商店,选择咱这里,说明她想趁机再赚一笔,所以我给她推销的都是昂贵布料,用不完,她还能给自己做几套衣服。”
“第四,她说她女儿比较胖,生病不敢出门,结婚出嫁是女孩子一生中的大事儿,什么病让她连门都不出?我猜测很有可能是怀孕,她们不想被人知道。所以我提出到她们家去量尺寸,刚才到她家一看,果然如此,那新娘子的肚子都快四五个月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很简单,有客人进店,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观察她,判断她购买的目的,然后抓住客人的心理,有针对性的推销。”
“啊?”听完林多多的分析和总结,简直一头雾水,欲哭无泪,“多多,我、我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你说了那么多一二三四,我怎么能观察过来啊?”
林多多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就含糊其辞说:“慢慢来,我这也是在书上看到的,今天这么一实践,没想到都派上用场了。”
陆芸立刻求知若渴地追问,“什么书?我也要看!”
“是我借一个知青的,她把书拿走了。”林多多糊弄过去,笑嘻嘻说,“不过我都记在脑海中里,抽空我写在本子上给你看,行吗?”
“行!”陆芸现在是一点也不怀疑林多多的话,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小小的失落。
开店两年,居然比不上林多多几天挣得多,太打击自尊心了。
林多多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指着店内差不多卖光的衣架说,“芸姐,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今天卖了这么多衣服,我今天运气不好,才卖了六件。”
陆芸这才笑了,然后想起今天发生的怪事,就疑惑不解地说:“说来奇怪,那些进店的人,都在说一个卖核桃的知青,说是他推荐她们来真美服装店的,还给她们白送猕猴桃核桃炒瓜子吃。多多,你说那个知青是谁啊?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沈明慈!
林多多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他今天没去大丰收厂见她,是替她们店做宣传去了。
陆芸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多多,你昨天不是买了炒瓜子回来吗?那个人你应该认识的吧。”
私心里,林多多不希望陆芸知道是沈明慈干的这件事情,怎么说呢,他那样的人,很容易招女孩子喜欢。
万一陆芸也喜欢上了沈明慈怎么办?
林多多可不想那种好朋友因为男人而决裂的狗血戏码,上演在她们俩身上。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有所隐瞒,有时候欺骗远比争风吃醋更伤人感情。
于是,林多多犹豫了几秒后,实话说:“他叫沈明慈,从我们公社发配到夹沟的那个知青。”
“嘿,是明子哥啊,我说那瓜子吃起来味道好熟悉!”陆芸拍手笑道,“多多,你知道他炒瓜子那一手跟谁学的吗?我爷爷!”
敢情他们早就认识啦,林多多暗自庆幸自己说了实话,然后饶有兴趣地问陆芸,“你跟他很熟吗?”
“可熟啦,我们家跟他姥姥家是一个四合院的。”说起小时候的事情,陆芸非常开心,“小时候,明子哥经常到我们院儿来玩儿,他那人吧,小嘴巴特甜,打小会唱京剧,每次一来啊,就能把我们院儿的老头老太太哄的乐翻天。”
“我爷爷特别喜欢明子哥,他也喜欢吃我爷爷炒的瓜子,后来非缠着我爷爷教他,还磕头认我爷爷当师父呢。我家老爷子特别的宠他,连我都嫉妒,后来更逗的是,我们俩家还订了娃娃亲,爷爷要把我许配给他当媳妇儿呢。”
林多多心跳漏了一拍,上一世她从没听沈明慈说过这件事情。
——当然,他也从没提起过自己的童年,他一向把自己藏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叫人难以捉摸。
“那你……”林多多试探地问陆芸,“喜欢他吗?”
“不喜欢。”陆芸果断摇头,“我爷爷后来说过一句话,明子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城府太深,心思深沉,别看他表面老实,其实骨子里蔫坏蔫坏的。他要是坏起来,一般人都不是对手,女人跟他过日子会很累的。”
林多多暗暗感慨,这位陆爷爷真是有先见之明,她又问陆芸:“你们俩现在好像不太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