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情,你少掺和。”余十戒动作粗暴地把陆芸手甩一边儿,回身,见楼梯拐角处一个中年女人在伸着脑袋偷看。
他走上前去,把女人揪出来,问,“你跟这个畜生认识?”
“我、我、我不……”女人吓得脸色苍白,抖如筛糠。
余十戒把她松开,“老子不打女人,把你的舌头捋直了,好好说,认识他吗?”
女人瘫倒在地,“认、认识。”
余十戒道,“告诉他的家人,老子名叫余十戒,要赔多少钱,还是要打官司,让他们到大黄庄来找我,听到没有?”
女人猛点头,“哦哦!”
余十戒把拳头上的血随意往衬衣上擦了擦,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陆芸看到余十戒一身是血,担心他这样走到大街上会被公安抓去,禁不住跟着跑过去,说,“余同志,请等一等。”
“有事儿?”余十戒煞住脚,不耐烦地回头看这个傻女人一眼,这才发觉她额头上都是血,血淋淋地黏着刘海。
陆芸指了指他的血衣,“你最好找个地方换一下衣服吧,这个样子走到大街上会很吓人的。”
余十戒眯起凶悍的眼睛,扯了扯凉薄的唇,眼底滑过一抹兴味。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那天,陆芸仅仅是后脑勺摔出了点血,就跟掉了半条命似的,去医院的时候哭哭啼啼了一路,娇气的令人厌烦,他差点没忍住把她扔在半路。
现在,此时此刻,只因为担心他,她竟然浑然不觉自己受伤了。
貌似,没那么讨厌嘛。
余十戒起了歪心思,一改方才冷漠的态度,挑眉道,“多谢陆小姐关系,要不你现在去给我做一套?”
“好啊。”做一套衣服不算事儿,陆芸顺口答应,不过想到林多多跟她姑姑还在病房里,又说:“我先上去跟多多说一声。”
“陆小姐,等我一下。”余十戒长臂一伸,拉住陆芸胳膊,大庭广众之下,把离他几步远的人带到自己面前来。
陆芸纤细柔白的手腕,被他手上的血染红了,脸颊也因为害羞染上一抹夕阳般的砣红色。
余十戒抬手把她垂在脸颊两侧的柔顺长发撩在耳后,用粗粝的掌心在她额头擦了下,摊开,道,“对不起,刚才我太粗鲁了,弄伤你了,不怪我吧?”
“啊?”看到他掌心的血,陆芸摸了下自己额头,一抹一手血。
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有股钻心刺痛传遍神经末梢,眼泪跟着就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这纤细娇柔的小模样,跟一朵小白花似的,力气都不用就能揉碎在风中,太没征服欲,一点都不符合余十戒的口味。
不过,他还是勉强自己关心道,“很疼啊?”
谁叫她是林多多的好朋友,闺蜜,好姐妹,软肋呢。
再说,男人嘛,哪个不喜欢被漂亮女人围绕着。
虽然他这辈子非林多多不娶不可,可不代表他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没个三妻四妾,享受一下美女如云的美好人生,他岂不是白活一遭了?
呵。
陆芸擦掉没出息的眼泪,尴尬地说,“我没事。”
“又不是三两岁小孩儿,去哪儿用得着跟林多多报备吗?走,我带你去看下医生吧,不包扎一下怎么行,万一留疤了多难看。”不等陆芸点头,余十戒就霸道地拽着陆芸去医护室,强行插队。
给陆芸处理伤口的是个老医生,手脚粗糙,用镊子夹了医药棉,沾上碘伏就往患处涂。
疼得陆芸“啊”一声叫出来,眼泪横流,小脸煞白。
余十戒握住她骨节发白的小拳头,瞪着环眼道,“老东西,你会不会慢点?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这位同志,你怎么能骂人?”医生气得哼哼两声,手中动作加重。
“啊——”陆芸又是一声惨叫。
“骂你怎么了,我还想打你呢,老东西滚一边去!”看她实在是痛得受不了,余十戒干脆把镊子从医生手里抢过来。
他拿了医药棉,细心的,动作轻柔的,给陆芸擦干净伤口上的血。
不一会儿,陆芸苍白的小脸就变成了绯红色。
余十戒心中不屑地冷笑,嘴上却是关切地给她吹了吹伤口,问,“疼吗?”
陆芸咬住唇,忍住眼泪,“不疼。”
“受伤了都会疼,很正常,想哭就出来了吧,没关系,”余十戒又给她涂上消炎药,口吻出奇温柔道,“伤口处理干净后,慢慢地就会结痂,痊愈的。”
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陆芸闭上眼睛,长睫毛里滚落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这一刹那,陆芸心旌摇曳。
她想,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很粗鲁暴力,可是,他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他根本不是谣言里传的那般坏。
很多年以后,当陆芸再次回想起余十戒今日所说的话,才明白他话里话外早已把他们之间的结局写好。
可惜这个男人在她心口划下的伤痕,没有任何药能治愈……
外伤科病房里。
护士给林心兰扎了输液针,挂上消毒水,对病床前垂泪的小姑娘说:“妹妹,你别难过了,你姑姑这还好是外伤,内脏没有损伤,过个十天半月就能下床了。”
“谢谢你。”林多多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护士说,“我去忙了,水快输完的时候,你按这个护士铃叫我。”
“好的。”林多多送护士出去,坐在病床前。
林心兰面如死灰地躺着,双眼紧闭。
遭受家暴后的心理创伤,比皮外伤更难治愈,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林多多没打扰林心兰,只是默默陪着她。
三瓶水输完,陆芸回来了。
她道:“多多,余同志让我转告你,叫你姑写一份离婚协议书,他去找人,帮你姑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争过来。”
“好。”病急乱投医,林多多暂且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余十戒身上了,她想起王大旺凄厉的惨叫声,又问陆芸,“那个畜生怎么样了?”
陆芸:
“伤的不轻,怎么着也得躺个半年吧。”
“那就好,我真担心三儿哥会把他打死。”
就在刚刚,她最绝望的时候,他出现了,无形中让林多多对余十戒的印象又变好了一点。
“可不是吗,”陆芸回忆刚才那血淋淋的一幕,还心有余悸,“我要不去拦着,估计他真的会把那个畜生打死,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他们有深仇大恨,太可怕了,平时真看不出来他那么暴戾的一个人。”
“他有心理阴影,”林多多叹道,“三儿哥小时候,他爹就跟那个畜生一样,经常家暴他母亲,有好几次我看到他趴在他母亲身上替她挨打……所以我特别担心三儿哥他会把王大旺给打死,真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事儿。”
“嗯。”陆芸这才理解林多多那句“你不了解他”,原来不是嫌弃他,而是为他好。
不过,想了想,她又说:“多多,你看,有他在多好啊,至少你姑姑以后不用再担心被欺负了,还能把两个女儿抚养权争取过来,要是没有余同志,咱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不是吗。
林多多苦笑,这是个混乱无序的时代,她连自身都难保,何谈保护被家暴的姑姑。
如果余十戒跟她只是朋友,没有那种想法,该多好啊,她确实需要他这样的朋友。
陆芸捧着脸,趴在床沿边,道,“多多,再跟我讲一点他的事情吧,我想听。”
“芸姐,你……”陆芸眼底流动的温柔光彩,让林多多心中一动,这是陷入爱情的模样啊,她试探地问,“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林多多曾经对她坦诚对沈明慈的心意,陆芸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撒谎,就点了点头,说:“有那么一点。”
“你真的喜欢我三儿哥吗?”林多多闻言,真是喜出望外。
陆芸比她漂亮温柔,气质温婉,更有女人味儿,一定会很合余十戒的心意,他们俩的性格正好互补,简直是天生一对好么。
如果余十戒能爱上陆芸那该多好,她就不用担心失去一个朋友了。
林多多越想越觉得靠谱,就事无巨细的,把她知道的关于余十戒的事情都讲给陆芸听。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原来对余十戒的了解好少,他十几岁就被赶出大黄庄,到前些日子突然回来,她所知道的,仅此而已,而且,还跟前世的回忆完全对不上号了。
现在的余十戒,没有了从前的憨厚老实,变得更加强大,凶悍,有头脑,还更有钱了。
林多多陷入混乱之中,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就劝陆芸道,“我不知道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反正变得跟小时候很不一样了……芸姐,我觉得你最好先不要对他那么上心,完全了解之后再做决定吧,我怕你会伤到伤害。”
陆芸沉浸在余十戒的悲惨经历中,她联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更加对他产生了同命相怜的感受,她自认为已经够了解他了。
陆芸反问她,“多多,你爱上明子哥的时候,完全了解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