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苏扬并不是想要她回答，接着道，“可江总多叛逆，不只直接在自己的志愿单上填了美术学院，等江家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家连导师都找好了。”
时灵似有所感，转过头看他。
苏扬道：“江言……沈言。”他轻笑一声，“江总的心思还真是从来都没半点掩饰。”
只可惜，从来都没人往这边想过罢了。
时灵默然无语。
只有夜晚呜呜的风声透过窗户拍打在窗框上，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你没有亲身经历过，又怎么能轻易的做出评判呢？
就像江眠，众人提起他的时候，根本就想不到他还有过那样一段求学经历，浪漫的艺术生和如今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谁能轻易的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江言今年二十五岁了。”时灵突然道，苏扬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头顶的发旋上，没有出声打断，时灵有些惆怅的道，“才五年的时间吗？”
即使她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的沈言，但仅从这人留下来的只字片语中，也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仅仅五年的时间，就呢你让一个人，把这么刻骨的一段经历从血肉里挖出去？与另一个人结婚生子？还是因为现实所迫……
时灵很讨厌别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自己，所以当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不由露出一个苦笑，“也许江总没那么喜欢他的导师吧。”
她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解释。
“不。”没想到苏扬却出乎意料的反驳了她，时灵不由得一愣，苏扬转头看她，两人四目相对，风吹起时灵额角的碎发，下一刻自己的皮肤上就落下了一抹温热的触感，她下意识都屏住了呼吸，感受着苏扬用极其轻柔的动作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
苏扬：“事实上……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
时灵，“……”她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海里只愣愣的重复他的话，哦，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样。
但接下来到底哪里不一样，苏扬又不说了。
人生无常，世事多变，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时间掩埋下的真相如何，其实并不需要在意了。
身处其中的人，如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看不分明事情的全貌，人所求甚多，却又不能保证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然只要顺应当下的本心，事后想起不会遗憾，便是每个人能做到的最后好的结果了。
但其实有些人，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时灵感觉到热气喷薄在自己的侧脸上，睫毛轻颤，定定的盯着面前越来越近的人。
彼此的心跳声，在此刻格外清晰。
“啊！时总你们在这里啊！”一道清亮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江言的脑袋从布满靡靡灯光的宴会厅里探出来，因为角度的原因，苏扬的身影这时候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同样出现的，还有两人现在亲密的姿势。
“啊，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打扰你们了。”江言干笑两声，对上苏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视线，急忙收回了视线，飞速的道，“那个，宴会已经结束了，我们想去游艇上继续庆祝，如果你们想来就来吧，如果不想来的话……”
似是想到了什么，江言脸色通红，指了指宴会厅的上面，磕磕巴巴的道，“那上面有房间，你们可以去那里，如果不喜欢房间的话……”
“咳。”苏扬轻咳一声，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话，江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慌不择言都说了些什么，留下一句“你们继续，我先走了。”就飞快遁走。
留下两个人对视一眼，时灵这才反应过来，她们两个的脸近的简直就快贴到一起了，苏扬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她的腰上，摩挲着前面的软肉，时灵不由有些腿软，下意识慌乱的推开他。
然后低下头掩饰住通红的耳垂和脖颈。
头上传来了一声轻笑，苏扬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伸手揉了揉时灵的头发，揉乱了她特意做的发型，碰上她一脸呆滞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好玩。
苏扬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在口袋里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提议道，“出去逛逛？”
宴会厅就在靠近海边的别墅里，距离大海的距离走路也就十几分钟，这也是那些人打算去海边玩的原因之一。
时灵从方才的悸动中回过神来，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宴会厅，没有惊动其他人，但也没有隐瞒什么，至少隐瞒不过有心人。
李明熙从将礼物送出去之后，脸色就十分不好看，那些想要扒上她关系的人，见到她这副样子，也绝了念头，李明熙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的位置，面色阴沉如水，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杯壁，看着宴会厅的一道侧门的方向，许久，将杯中满溢的红酒，一饮而尽。
红酒酒渍沾到了她的唇角，从远处看，就如同血液的颜色一般，让人心声畏惧。
夜风微凉，加上已经步入初秋的时节，时灵的皮肤一到外边，就控制不住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胳膊，下一刻，身上就被盖上了一件宽大的衣服，熟悉的气息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让时灵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侧目看过去，苏扬将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处，看不出丝毫冷的样子。
也是，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
时灵没有推辞，反而伸手将身上的西服拽了拽，将她包裹的很严实了一点。
苏扬看到在自己衣服下的人，只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脸，其他部位被明显大了很多的西服遮的严严实实，心脏的某一处，莫名的软了一下，好想一只羽毛划过，痒痒的。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却不显得尴尬，好像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管干什么，时灵心里都会觉得熨帖的很。
她掩在西服内里的手悄悄抓紧了衣袖，这种安全感，是身边这个男人给她的，也只有他才能给她。
迎着在夜色中仍旧平静辽阔的大海，时灵停下了脚步，苏扬看了她一眼，站在了她的身边，远处有人声在喧哗，但他们呆的地方，只有沙滩，大海，宁静的好像脱离于这个繁华的社会。
“苏扬。”他听见时灵轻声叫他。
时灵道，“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这么久都没去找你，对不起，让你充满希望最后却又失望。
对不起……
“嗯？”苏扬不解的转头看她，“为什么说对不起？”
时灵摇了摇头，道，“只是突然觉得从认识以来，好像就一直在麻烦你。”
苏扬：“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在意。”
时灵没说话，只是嘴唇抿了抿，可是我在意。
苏扬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蹙眉思索了片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时灵诧异的转头看他。
苏扬：“听说过一个传言吗？”
时灵：“？”
苏扬：“传闻只要在半夜十二点，对着宁静无波的大海许愿，你的愿望就都会实现。”
说着他摁亮了手机屏幕，看了一眼道，“现在还有十分钟，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反正不来白不来……”
他正说着，抬起头却正对上时灵的视线，一时怔住了，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另一道力量攥住，时灵静静的看着他，眼中似有复杂的情绪，又似乎只有一个他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