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他这伤口有点深,没愈合之前不要碰水。每天晚上换一次药,再给他包扎上。”大夫嘱咐阮瑜。
“好。”
“镯子太贵重,你拿回去吧。”大夫把玉镯往桌上一放,木着脸道:“不过你们也不是穷人,不给钱就是欺负人了,回头把诊金给我送来。”
学徒顿时急红了眼:“师父!”
这到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陆野道了声谢,“明天一早我就派人来送银子。”
大夫点了点头。
学徒白眼一翻,差点气绝。
陆野拉着阮瑜出去,医馆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屋子里的温暖与外面的寒冷简直天差地别,冷风吹过来,阮瑜不自觉打了一个喷嚏。
“冷吗?”陆野低头问。
阮瑜抱着手臂,上下搓了搓,“没事,我们快点儿去客栈。”
她出来的匆忙,忘记了要穿斗篷,身上能抗寒的只有一件薄薄的棉衣马甲,她又不像陆野那么抗冻。
阮瑜飞快的往前走,陆野在原地顿了顿,大步跟上,然后伸手将她一拉。
阮瑜整个人撞在他怀里。
……
阮瑜脑子轰的一声,还没有任何想法冒出来,身体就先暖和起来了,因为抱着她的这个人真的是个大火炉。
最先热起来的是脸颊。
然后是……手?
陆野牵起阮瑜的手,慢慢的把玉镯套上阮瑜的手腕,淡声说:“戴好了。”
然后他松开她。
阮瑜尴尬的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步子比先前更快。
*
平安在广仙客栈的大门口等着他们。
行李已经全部搬走了,客栈里的伙计经过他们一番盘问,全部吐了实话,现在在县衙大牢里关着。
平安带他们去了新的客栈。
几个孩子都还没睡,在一搂大堂等着阮瑜。小孩子总是忘性大,先前害怕成那副样子,见平安笑眯眯的很好说话,便开始无法无天。吃饱饭后开始在客栈里乱窜,你追我我打你,怎么拦都拦不住。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手上拿了根绳子,追着其他孩子想把他们捆起来。
阮瑜不禁深深看了一眼陆野。
陆野:“……”这是我的锅吗?
不过他们一看见阮瑜就消停了,一个个朝阮瑜扑过来,拉着阮瑜坐下,给她端茶倒水。
几张嘴在阮瑜耳边不停的絮絮叨叨: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姐姐你多大了?”
“姐姐你真好看,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我能不能娶你啊?”
“瞎说!姐姐凭什么要嫁给你!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呢!”
于是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阮瑜哭笑不得,看了陆野一眼,指指他们,意思是麻烦他把他们两个拉开。陆野却慢条斯理的在她旁边坐下了。
“让他们打吧。”陆野冷眼旁观。
阮瑜刚要说话,陆野又凉凉来了句:“打一顿就清醒了。”
阮瑜:“……”
两个孩子打累了,筋疲力尽躺在地上,一个说:“你打赢了也不算数,姐姐也不会选你。”
“谁说姐姐不会选我!”另一个激动的面红耳赤。
“不信你问。”
“问就问!”
那孩子坐起来,抹了把脸,紧张的跑到阮瑜面前,脸色通红:“姐……姐姐,我能……不不不能娶……你?”
阮瑜有点儿尴尬,又有点儿好笑,想着怎么拒绝的委婉一点儿,不让小孩子伤心,就看见陆野按着小孩子的肩膀把他往后推了两步。
“不能。”陆野眯着眼道:“想都不要想。”
阮瑜:“……”你和小孩子较什么真?
其余的孩子都哈哈笑起来,那小孩子羞耻极了,忿忿打掉陆野拽着他的那只手,冲陆野喊道:“你说的不算数!”
那小孩子执着的看着阮瑜,看来是一定要阮瑜给他一个答案。
阮瑜犹豫了好一会儿,在“骗小孩”和“不骗小孩”这两个难题之间徘徊不定,最后选择了后者,抱歉的笑道:“对不起啊,姐姐已经嫁人了。”
小孩子愣了一下,指着陆野难以置信道:“姐姐是嫁给他了吗?”
阮瑜下意识转头看了陆野一眼,陆野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阮瑜好像在他眼底捕捉到了某些异样的情绪。
即使他的神情依旧寡冷。
有一瞬间,阮瑜心里闪过一种直觉,足以让她慌张的直觉,以至于她没敢深想直接就忽略了。她把头转过来,眼神茫然没有聚焦,过了很久才定在小孩子的脸上。
“不是的。”阮瑜笑了笑,“他是姐姐的朋友。”
陆野耷着眼皮没说话。
*
客栈终于安静下来,有了几分夜的气息。
阮瑜简单洗漱一番,躺到床上准备睡觉,发现自己嗓子隐隐作痛。
怕是染了风寒。
她这样想着,稀里糊涂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很晚才醒,嗓子疼的厉害,四肢酸痛脑袋发胀,但是想到要送几个孩子回家,便还是强打精神起床。
陆野不在客栈里。
“侯爷去县衙了,有些事情要和县令交接,等结束就可以回京。”平安帮她把早饭搁在桌上。
阮瑜“嗯”了一声,鼻音浓重。
平安讶异道:“公主是受凉了吗?”
阮瑜没什么胃口,百无聊赖的搅着粥,“有一点吧。”
“那公主好好在客栈休息,不要跑动了。送孩子回家的事情就交给我。”平安道。
阮瑜咽下一口粥,喉咙疼的让她每咽一口都很艰难,她摇摇头,“我都答应他们了,不能反悔。”
阮瑜花了一个下午把小孩子们都送回家,其实大部分父母在卖掉孩子之后会有一点愧疚之心,况且已经拿到银子,暂时的困难已经度过了,不至于狠心不要孩子。
只是阮瑜在寒风中跑了一下午,病势更沉重了些,一回来洗了个热水澡,喝完药就躺床上睡觉了。
她像是睡得很熟,怎么都醒不过来,又像是根本没睡着,连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莫名的,她就是有种直觉,进来的人是陆野。
然后她闻到了一股粥的香气。
陆野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一只手绕过她的后颈,将她搂坐起来,温声道:“吃饭了。”
阮瑜浑身疲惫,陆野这么搂着她,她就靠在他身上不想动,慢慢的把眼皮睁开,失神了一阵,才抬头看他。
“什么时辰了?”她拖着浓重的鼻音问。
“戌时了,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陆野给她身后加了两个软垫,让她舒服靠着舒服点儿。阮瑜看了眼他拿在手里的粥,不是白粥,是上次她煮给他吃的那种,有青菜也有肉糜。
比白粥能调动人的食欲。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阮瑜问。
“都可以。”陆野看她一眼,“你现在病着,最好是留下来休息几天,但如果你怕京城那里出事,放心不下的话,也可以明天就出发。”
阮瑜疲倦闭上眼,“就明天吧。”
陆野说“行”。
他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
阮瑜很自然的一口喝下去,甚至不担心这粥会烫。
“那个……”阮瑜有点儿犹疑,“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陆野捏着勺子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她,“什么梦?”
“我梦见我救了你之后,把你托付给一个我很信任的内监照顾,是不是?”阮瑜求证似的看着他。
阮瑜有时候觉得自己的梦太真了,真到她自己都分不出真假,所以需要旁人帮她辨一辨。
陆野又舀了一勺粥过来,淡道:“是,那内监叫双福。”
“就是他!”阮瑜眼睛一亮,激动的差点儿呛到自己。
陆野给她递了一碗水。
阮瑜喝了半碗,把水搁到一边,怀疑道:“既然这些都是真的,我为什么全都不记得了?”
若说是因为这些事情不重要,那不可能,哪怕只是一点残碎的梦境,她都能感觉到陆野对她而言绝不是“不重要”的存在。
陆野抬眸,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眼光暗沉。
“忘了就算了。”他垂下目光,似乎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阮瑜执着:“可是你都记得。”
陆野一愣,脸色复杂的看着她,不知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你跟我说说吧。”阮瑜兴致盎然,“我把你交给了双福,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阮瑜分明看见他眼神动摇了一下。
只是下一刻,他便用粥堵上了她的嘴。
“没有然后。”这话明明是说给她听的,陆野却只盯着勺子,语调冷淡:“你是公主,岂是人人都能见到的?”
阮瑜把嘴里的粥咽下去,委屈道:“你瞎说,我梦见我经常去看你的。”
陆野慢慢的将目光移向她。
小姑娘生着病,脸色苍白如纸,乌发随意的散在肩上,垂落下来,柔弱的让人心生怜爱。
陆野心里,生出了那么一点罪恶感。
“没有。”他最终还是否认。
阮瑜恍惚了,开始怀疑是自己梦的问题。最后,她坐起来靠近陆野,指着陆野的肩膀道:“你这里,应该有我的一个牙印,因为你欺负我,所以我咬了一口,咬出血了。”
“你给我看看,如果没有,我就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阮瑜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陆野安静许久,蓦地笑了一声,问她:“所以你是要我当着你的面脱衣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