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两颗糖
曜桑2020-01-16 14:053,236

  空劫道人四海云游了一圈,又怀念起京城的繁华阜盛,且兜里的金叶子已经见了底,生计堪忧,于是他骑着驴儿优哉游哉晃回京城,准备逮个倒霉的冤大头宰上一笔。

  他掏出所剩不多的一点碎银子,问酒肆打了酒,边喝边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闲逛,但凡遇到人侃侃而谈的,他都会上前凑个热闹。半天下来,已经把大昭这些年的动静给摸了个透。

  “这位小兄弟,打听一下,长公主现在在哪?”

  空劫道人长相倒是仙风道骨的很,丝毫不见被金钱沾染的俗气,须发皆白,脸上永远是笑眯眯的,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棉布长衫,看着破落,却很干净,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下凡云游的高人,不自觉的生出敬畏来。

  被他打听的那小兄弟回道:“这位道长刚刚下山吧?长公主与陆国公成了婚,现在自然是住在国公府了。”

  “小兄弟可否为贫道带个路啊?”

  “自然,自然,道长请随我来。”

  空劫道人跟着那小兄弟到了国公府外,谢过他,然后去叫门。开门的小厮发现是个从没见过的老道士,以为是上这儿来打秋风的,不耐烦要赶他走。

  “这位小兄弟,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的呢。”空劫道人被搡了两下,无奈摇头:“你只需禀报你家女主子,问她记不记得十一年前那场大病。”

  那小厮狐疑的看着空劫道人,不敢擅专,只好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通禀一声。”

  空劫道人点头:“去吧。”

  一盏茶功夫,那小厮拔足狂奔而来,见那道士仍然站在大门外,不由松了一口气,忙殷勤请他进来,说:“道长随我来,长公主要见你。”

  空劫道人意味深长一笑,心说:鱼上钩了。

  此时陆野身在朝中,家里只有阮瑜一人。她听了小厮转达的话,突然想起哥哥跟她说的,当年她大病,最后是请了一位能改人记忆的能人异士才将她治好。

  空劫施施然冲阮瑜行礼:“贫道见过长公主。”

  “道长客气。”阮瑜抬手,试探道:“道长知道本宫十一年前生过一场大病?”

  “不仅知道,贫道还为长公主诊治过。”

  阮瑜目不转睛,继续问:“敢问道长,本宫何处有疾?”

  “心疾。”

  阮瑜心下一震,激动不已,忙从坐榻上起身,一福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阮瑜请空劫道人落座,询问道:“当年道长为了救本宫的命,让本宫忘记了一些事情,现在我想把那些事情想起来,道长可否把记忆还给本宫?”

  空劫道人一脸高深莫测:“贫道从未将长公主的记忆取走,记得起或记不起,全在长公主一人。”

  阮瑜一愣,“道长的意思是……”

  “长公主当初能忘记,是因为那段记忆给长公主带来的痛苦太多,贫道不过因势利导,帮助长公主将记忆封存。如今长公主心结已开,那贫僧也愿意助长公主一臂之力。”

  *

  阮瑜醒来后,送了空劫道人一大袋金叶子,空劫道人心满意足,继续出门云游。

  记忆涌进脑海里的瞬间是很混乱的,阮瑜头疼了将近半个时辰,喝了一副空劫道人给的药,神思才渐渐清明,清明了之后,有了一股温暖的踏实感。

  一个下午她没有做别的事,就坐在榻上将自己遇到陆野之后的所有事情梳理了一遍,像是给自己的记忆分门别类。令她意外的是,她每一件事都记得很清楚,清楚到连对方的表情都能毫无遗漏的想起来。

  想到她跟萧元吉成婚当夜,陆野混进新房里吻她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脸红心跳。

  她第一次与陆野私奔,两人躲在山上的一个废弃的木屋里。后来两人分别,她回到京城和萧元吉成婚,陆野从她的世界无声无息的消失。然而成亲当日,陆野回来了。

  他想带她走,可是她拒绝了他。

  所幸的是,这些事情已经全部都过去了,然而再想起来,依然会觉得揪心难受。

  她是忘了,他却背负着这些一个人扛了五年。

  晚上陆野处理完公事回到家,吃饭的时候阮瑜在旁边陪着他,好像连看他吃饭都成了一件特别赏心悦目的事,弄得陆野有点儿好笑,问她:“你今天怎么了?”

  平时阮瑜才没这份闲心陪他吃饭。

  阮瑜说:“我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陆野漫不经心的问,夹起一筷茄子。

  阮瑜顿了顿,说:“所有。”

  气氛安静下来。

  “什么时候?”陆野没心情吃饭了,又意外又复杂的看着她。

  “今天午后,来了一个道士,就是十一年前救我性命的那个。他帮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阮瑜握住陆野的手,亲昵的蹭了蹭,笑问:“高兴么?”

  陆野点头:“高兴。”

  那些过往,他自然是盼着她能想起来的,被遗忘的滋味并不美好,更何况是被自己深爱的人。

  “其实你经常跟着我,对不对?有一次我偷偷跑去延福宫玩,在假山上崴了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是你突然出现了,把我从山上背了下来。”阮瑜抱住他,把脸搁在他肩膀上,“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开始幽会,你的伤才刚好,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可是你背着我一声都没有吭。”

  阮瑜还记得少年后背上的温度,以及他发间的薄汗。少年沉默寡言,她跟他说话他也不理睬,阮瑜便有些不高兴了,叫少年放她下来,她可以自己走。

  他听不见般,一步一步走下山石的台阶,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膝盖上传来钝重的痛感。先前跟雄奴的打斗中他骨折了,伤还未好全,照理说是不可以背人的。

  “你老实交代吧,是不是跟着我?”阮瑜笑盈盈问他。

  陆野:“是。”

  阮瑜羞涩的一转脑袋,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喊人呢,非要自己上来背我,伤势恶化怎么办?”

  陆野把她的脑袋摁进怀里,有些怅然的说:“如果不这样,我怎么能跟你说话,又怎么有机会背你?”

  当年的他虽然表现的若无其事,但他知道,头上的汗只有一半是累的,另一半是紧张出来的。

  “照你这么说……你很早就喜欢我了?”阮瑜若有所悟。

  陆野一时语噎,在阮瑜咄咄的目光下,只好承认:“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阮瑜津津有味问道。

  陆野无奈遮上她的眼睛,不让她把自己看得太窘迫,“从我第一次见你。”

  “第一次!”阮瑜惊呼,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是你跟雄奴打斗,我救你的那次?”

  “对。”

  阮瑜有点儿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道:“你当时那表情,我以为你多恨我呢,害得我之后都没怎么敢去看你。而且我跟你说话你也总不理我,这样也叫喜欢啊……”

  她低着头,声音软绵绵的。

  陆野叹气,低头亲了她一下:“你不懂,我喜欢你,但是又不敢喜欢你。”

  他所有的靠近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叫她看出了意图,被她讨厌。然而真要他离她远远的,他也做不到。

  阮瑜忽然离开陆野的怀抱,笑着说:“我拿个东西去。”

  不一会儿,她拿着两张面具回来。

  原本的面具颜色已经剥落,显得十分老旧,阮瑜手中的这一对却很新。

  “我叫人重新填了漆。”阮瑜解释道:“把它挂墙上好不好?”

  陆野当年寄居宫中养伤,伤好了之后便帮双福做些活。宫里那些资历稍微老一些的太监看他不顺眼,总是挑最脏最累的活让他干,动辄鞭子伺候。因此陆野脸上时常青紫,那几个老太监便翻出一张面具给他,叫他时时刻刻戴着,不许摘下来,并十分轻蔑的唤陆野为“丑奴儿”。

  阮瑜气不过,但也不好明着为陆野出头,便做了一张跟陆野一模一样的面具——除了眉心的颜色不同,她戴着这张面具特地到那几个老太监面前晃了一圈,那几个老太监吓得面如土色,再也不敢随便对陆野动刑了。

  之后那面具便不再意味着欺凌和低贱,反而提醒众人,陆野是公主所救,便是公主的人,谁也不可欺负他。

  陆野之所以对这面具情有独钟,也是因为这个——阮瑜第一次隐晦的向众人承认,他是她的人。

  阮瑜把墙上某位画家的真迹揭下来,挂上面具,美滋滋的欣赏了一会儿,然后说:“我那时胆子真的很大啊。”

  她表现的如此明显,宫里那群人却毫无发觉。大抵是觉得她堂堂公主,不过将陆野视作一个玩意儿,和猫狗没什么差别,又怎么可能会看上他呢。

  陆野情不自禁搂住她,似有若无亲吻她的耳廓,手指扣住她的腰,低低道:“你可以再大胆一点。”

  长夜漫漫,陆野身体力行的向她诠释了何为“大胆”,明明已至初秋,风凉露重,室内却一片缱绻热意,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消停了。

继续阅读:番外 三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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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什么的不干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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