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吉色眯眯盯着阮瑜,没顾及到黑暗中蹿出来一个人影,照着他脑袋来了一下。他捂着脑袋嚎了一声,直接晕过去了。
明珠惊魂未定的抱着根木棍,看着瘫倒在地的萧元吉,突然感到后怕:“公主,侯爷他……”
阮瑜先是惊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方才明珠只是对着萧元吉的脑侧抡了一下,不是后脑那块脆弱的地方。
“没事。”阮瑜垂目,“你去探探他的鼻息。”
明珠依言,哆哆嗦嗦的伸了两根手指过去,呼吸仍在,于是她拍了拍胸口,长舒口气道:“吓死我了。”
刚才看见萧元吉要对公主不利,情急之下就对萧元吉动了手,可若真一棍子把人打死了,她这小命也别想要了。
“放心。”阮瑜看着明珠:“我会护着你的。”
明珠叫了几个帮手来把萧元吉抬出去,直接送到馥蕊堂。柳芙霜见了吓了好大一跳,刚要哭,就被明珠一句话打断:“侯爷只是晕过去了,姨娘不必太担忧。”
柳芙霜讪讪收住泪水,小心翼翼的问:“侯爷怎么忽然之间晕倒了呀?”
“不知道。”明珠冷冰冰的说:“麻烦姨娘叫大夫来,好好照顾着,莫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柳芙霜尴尬的笑了一笑。
“对了。”明珠说:“公主请姨娘过去一趟。”
“现在吗?”柳芙霜睁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明珠点头,“对,现在。”
*
玉苔院比别处要清冷一些,草木的幽森气浸染了整个院落,檐角挂着暗黄的羊角灯,随风打着旋。
柳芙霜谨小慎微的跟在明珠后头,进屋先向阮瑜问安。阮瑜已经卸下了一头的珠翠,净过面,正在抹面脂。头发松散的垂在肩后。
阮瑜懒懒淡淡的瞥了柳芙霜一眼:“你来了。”
“是、是。”柳芙霜不敢多言。
阮瑜把面脂盖子合上,另一只手还在脸上涂抹着,并不看她:“我好些日子没回来,你是不是忘了我叮嘱过你什么?”
柳芙霜愣了愣,忙道:“妾记得很清楚,公主要妾注意侯爷的动向,若是侯爷有什么异动,要对西凉侯出手,妾就来告诉公主一声。”
阮瑜冷冷一笑,“你还记得啊。”
“妾一直留心着侯爷与外人的联系,只是没想到侯爷会通过荣公子他们对西凉侯出手。侯爷与荣公子他们见面,妾也无法跟着去。妾并不是刻意隐瞒,只是真的……不知道。”柳芙霜蹙着眉,诚心期望阮瑜能放她一马。
阮瑜起身,盯着她不放,“真的?”
“千真万确。”柳芙霜点头如捣蒜。
阮瑜又看了她许久,确实没从她眼中看到任何的躲闪回避,这才松了口:“既然如此,我也不是不讲理的。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柳芙霜一点就透:“公主是想问,侯爷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
阮瑜含笑。
柳芙霜抿了抿唇,当机立断的出卖了萧元吉:“确实有过。荣公子他们受伤,侯爷认为是西凉侯的手笔,为了给荣公子他们一个公道,侯爷就联系了些地痞想要以牙还牙。可是,试了两次都没有得手,那些地痞也不肯再做了。”
阮瑜暗戳戳的想:这还真不是萧元吉冤枉,的确是陆野叫人把小红花他们揍了一顿。
只是陆野行伍出身,身边侍卫也都是颇有功夫的,要近他的身,谈何容易?
于是阮瑜暂且也不担心了,懒懒坐下,朝柳芙霜道:“你去吧,日后有什么事再来禀我。”她顿了顿,又道:“明珠,拿两锭金子给柳姨娘。”
最后柳芙霜是晕晕乎乎离开的。
她去了玉苔院一遭,不仅没有遭到责骂,还捧了两锭金子回来!
她打理侯府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侯府的妻妾越来越多,后宅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女人,开销甚大,月钱自然也变得越来越少。她进门的时候,侯府正是锦绣之盛,后来便逐渐衰落下去。银钱不足,还要支撑偌大的家庭,几乎每年都要落下亏空。
为了场面上的好看,她少不得自己往里面添银子,早些年攒下的金银珠宝多半赔进去了,日子过得紧巴巴。
这两锭金子,虽然不多,但好歹可以让她过得滋润些了。
*
萧元吉伤的不重,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阮瑜怕他找明珠的麻烦,之后几天让明珠寸步不离跟着她,以防突然被萧元吉掳了去。
其实萧元吉根本不知道打他的人是谁。
萧元吉休养了三天,又跑到玉苔院来。却不提打伤他的事,反而和和气气的跟阮瑜道歉:“夫人莫怪,七夕那日我不过与夫人开个玩笑,结果惊了夫人,是我的错。”
萧元吉人模狗样的站在那里,作揖给阮瑜道歉。
阮瑜:“……”这厮怕不是被一棒子打傻了吧?
阮瑜僵硬的牵了牵嘴角,想赶快打发他出去:“我都忘了。”
萧元吉把手放下,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红玛瑙手钏,色泽红艳,打磨成不规则的圆粒,一看价值便不菲。阮瑜坐在榻上,一手搭着几案,萧元吉拿着手钏往阮瑜的手腕上比划了下,笑说:“我一看到这个便想到夫人,只有夫人配用这么好的首饰。”
讨好的太刻意了,阮瑜不知他想干什么,就静静看着他。
萧元吉小心翼翼的把手钏放下,“权当是我给夫人赔罪的谢礼了。”
阮瑜皱了皱眉,“我用不着,你送给别人去。”
她素来是不爱戴首饰的,只要不是什么重大场合非要她盛装打扮,她都懒得在这些事情上费心。
更何况这是萧元吉送的,她碰都不会碰。
萧元吉脸色阴了阴,“夫人不喜欢?”
是,不喜欢,因为是你送的。
不过阮瑜到底没这么说,她不想刺激萧元吉发疯,便只是淡淡道:“我不爱戴首饰。便是要戴,我什么首饰没有?”
萧元吉脸色难看至极,但阮瑜说的是事实,她确实不缺这些。萧元吉僵立了半晌,气愤道:“反正我送是送了,送出的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若不戴,收起来便是了!”
说完便憋着气走了。
阮瑜:“……”
她真的要怀疑萧元吉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
讨好她的事萧元吉不是没做过,她刚嫁进来那会儿,萧元吉还算是殷勤,只是她始终态度冷淡,萧元吉便逐渐没了耐心,变得越来越暴躁。
从那以后,萧元吉再没做过讨好她的事。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阮瑜无奈的看着桌上的手钏,叫明珠过来。
“送你了。”她随意一指。
明珠愣了下,犹犹豫豫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阮瑜手指搭在桌子上,看了明珠一眼,“你要是喜欢就戴着,不喜欢就搁起来。”
明珠:“……”那她还是搁起来吧。万一哪天萧元吉看见她手上戴着这手钏,不得气疯了?
*
之后的日子萧元吉也并未消停,时不时就要往玉苔院送东西。也未必是他亲自过来,有时候是丫鬟来送,还容不得人不收。阮瑜便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一个地方,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还给他。
夏日炎炎,外头蒸笼一般,蒸的人浑身是汗脑袋发昏。阮瑜原本就是个不爱走动的性子,这样一来,便更不愿意出去了。整天就窝在玉苔院里,靠屋子里的冰过活。
萧元吉有空就要来她这里坐坐,有几次甚至还妄想留下来跟她一起吃饭。阮瑜当然没给他这个机会。
其实,大多数时候萧元吉坐了一会儿就会被阮瑜给气走了。
不过萧元吉最近脾气倒是好,再怎么生气,也没在玉苔院发飙了。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天气稍稍凉快些。阮瑜和萧元吉一道进宫参加家宴。
大约是萧元吉这一个多月的讨好起了作用,阮瑜至少能平心静气的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顿饭,两个人关系看上去融洽了不少。
所谓的融洽,也只是由先前的水火不容,到现在的平静相处罢了。
但萧晚晴等人却觉得这一变化可喜可贺。
席间,萧晚晴把阮瑜单独叫出去,叮嘱她一些相夫教子的废话,阮瑜由得她说,自己压根儿没在听。
“都记住了没?”萧晚晴不放心的看着女儿。
阮瑜点点头。
“那你告诉我,记住什么了?”
阮瑜有些无语,看了萧晚晴一眼,又把目光移开。
“你呀!”萧晚晴拍着胸口气闷道:“亏得是嫁进了萧家,容忍你到现在。若是别人家,哪里容得你这样放肆!”
阮瑜看了萧晚晴一会儿,笑了声:“那便不要容忍了,阿娘让萧元吉与我和离,谁都不必容忍谁。”
萧晚晴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眉头愈发皱的紧。阮瑜烦倦的很,推门出了屋子,萧晚晴也没叫她。
宴会是不想再回去了,那么现在,她又该去哪呢?
阮瑜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宫门脚下。月辉清幽,夜风凉静,她抚着石壁茫然了一阵,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