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伤人的一句话。
萧云慕笑了一下,看着面前的晋阳长公主,不似从前一样需要谨慎小心,尽管是长辈,可这个样子的长辈,也未免太少见了。
晋阳长公主盯着萧云慕,眼神一沉,有些恼羞成怒。
自她出生到现在,从未有人会让她难堪,更不会有人违背她的意愿,连先帝都是极为宠溺她,只有太后,因她母亲受宠,所以处处为难她。
可怜她生母红颜命薄,早早离世,否则,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但眼前的萧云慕却是搅乱她计划的人,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居然能把事情搅和成这样。
“你在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长公主难得一回见着我时,把我当成个人看,寻常时候见着我,避之不及。”萧云慕脸上的笑还在,落落大方站在那里。
面对晋阳长公主,萧云慕何必要害怕,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撕破脸,毕竟还要顾念盛景年。
盛景年可是长公主的心头肉,怎么都不可能让盛景年难过。
“你现在是有恃无恐吗?”
“不是有恃无恐,我只是明白一个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尽管你不喜欢我,也不想要我成为你的儿媳,可是,事已成定局,长公主还是早些接受较好。”萧云慕从来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过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有心化了的时候。
有什么好有恃无恐的,这件事情压根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何必要纠缠那么多?
只是萧云慕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晋阳长公主依旧认定了顾明悠,而不满她,是觉得她心眼太重?
那顾明悠可不见得就是一个缺心眼,好操控的。
“你这丫头可真是落水后变得聪明伶俐,从前可不知道你心里是这样想的。”晋阳长公主盯着萧云慕,慢慢起身,“萧云慕,你能进我魏国公府的门,也不意味着你能安然度日。”
“那就拭目以待,我一定会侍奉好公婆,照顾好相公,日后若是有了孩子,那必定会言传身教,做一个合格的母亲。”萧云慕微抬着下巴,笑道:“长公主殿下,景年不是你的提线木偶,你该知道,他迟早要娶妻生子,你有你的夫婿,他自然也会有他的妻子,你不该想要一直都把他控制在你的手心里。”
有的事情,萧云慕从前不明白,可是现在明白。
侍奉公婆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在这个年代,可是萧云慕却不曾想,这一切都是晋阳长公主的控制欲作祟。
“你——!”
“春日宴上,我可有错?在将军府我可有?在毓秀院我可有与人为难?殿下何必要处处与我为难,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你是他敬重的母亲,而我将会是他以后的妻子,我们一日不和,他便为难一日。”
萧云慕说完顿了一下,看着缓缓走近的长公主。
也许,有的话她说的太早了,因为她和盛景年还未成婚,可这件事情,是迟早的事,所以,如今和长公主说开了,指不定还好一些。
“你真是伶牙俐齿。”
“难道长公主真那么喜欢顾家姐姐?这儿媳妇的位置,非她莫属?”萧云慕忽然抬眼盯着长公主,眼神坚定又自信,“毓秀院里的种种作为,我不信您不知道。”
‘您’这个字眼让长公主顿时有种难堪,面前的萧云慕实在是太大胆了,是她见过的,京中姑娘里最为大胆的。
连赵思言都不曾这样和她说话,更不要替其余的官眷子女,谁见着她不是毕恭毕敬的。
勾起唇角,盯着眼前的人,萧云慕脸上的笑容明媚,显得原本就标致的五官更为生动,“殿下,不妨考虑一下我,至少我这个人,喜欢谁,必定是处处替他考虑,便是认为我心眼多,那日后夫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还能祸害自家人吗?”
“难道你不会祸害?”长公主笑了一下,“你个丫头,倒是能说会道,可惜,你这一套,在我这里,并无什么用处。”
真是难办,看来是真的没用,好话歹话说尽了,对她的成见还是没有办法消除。
这日后真过了门,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既然长公主这般认为,那云慕也只好应下了,赐婚一事,尽管是我央求祖父,可太后也允诺了赐婚,日后定是一家人,要劳烦长公主包容日日见着我心烦这件事。”萧云慕说完,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竟然是盛景年来了。
啧,来得真是时候,不知道把话听了几层去。
回身往旁边站了一些,低着头不愿意再说话,反正,正主来了,她可不需要再说什么话了。
盛景年看一眼萧云慕后看向长公主,“母亲怎么到这里来了?而且还和小九单独在一块,可是听闻了我向皇上请命早日完婚的事情?”
“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长公主面色一凛,甩袖转身走到一旁坐下,盯着两人,“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
低着头的萧云慕怔了怔,原来盛景年还不如自己,好歹长公主顾念着她的身份和尚未入门,里外还给了面子,不曾直接发怒。
盛景年这个亲儿子,那可就惨了,生养之恩,打骂不得还手,否则便是不孝。
“我若是和母亲商量,母亲会允吗?”
质问让长公主回答不上,因为,在她心里,只有她看上的儿媳妇才有资格进门,显然萧云慕还不够格。
魏国公府的确是谁过门都高攀,盛景年连别国公主都能娶得了,更别说是一个将军之女,即使是嫡女又如何,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遍地都是,嫡女还少吗?
见长公主不说话,盛景年摇了摇头,“你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婚约一事,原本就已经是让长公主心有芥蒂,更别说其余的了,现在盛景年走出这样的事情,长公主心里,怕是都要恨死萧云慕了。
“你就喜欢她?不会变心?”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若是让我选一个女子和我成婚,只有她。”盛景年说完,笑了一下,“母亲不是知道金台寺一事了吗?那是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下定决心,要让萧云慕过门。
长公主捏紧了手,盯着盛景年。
这么多年来,这是盛景年第一次这样顶撞她,可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盛景年都是在为萧云慕说话,都是同样一个女人。
“非她不可?”
盛景年闻言忽然看向萧云慕,见萧云慕低着头,手却已经捏紧了衣角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更深。
从夏荷宴上,他就知道这个姑娘不一样。
自金台寺后,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非她不可。”
萧云慕听到这四个字时,浑身一颤,恍若做梦一般,她这一辈子都从未想过能从别人嘴里听到这句话。
世上居然还有一个人愿意对她说‘非她不可’,这比别的誓言更让她动容。
心里那颗种子似乎不受控制的一点点沿着血脉疯长,然后占据了全身,让她不得不因为这句话抬起头来。
其实一起面对似乎也并无什么大问题,因为,在她眼里,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面对的,甚至可以说是,并无什么大不了的。
“盛景年,你这人,连表露心迹都非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吗?”萧云慕不由得笑起来,在盛景年的眼神下,一步步走到盛景年身边,并肩站在一起,目光坚定地看向长公主。
“非君不嫁。”
要说出这四个字,有些难,可听到盛景年那句话后,萧云慕觉得并不难。
盛景年说,若是要非要选一个人成亲的话,那只有她。那她自然是一样,若是要在如今相识的人里选一个成亲,只有一个盛景年。
“殿下,我尽管不是你心目中的儿媳人选,可是我能成为小公爷心目中唯一成亲的人选,那我也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不懂事、不知事,也许——”
“放肆!”
长公主盯着面前的两人,一拍桌案站起来,眼神里都带着怒意。
“你当真是要为了她置生你养你的父母于不顾?”长公主看着盛景年,“她想要过门,除非我死了!”
丢下这句话,长公主拂袖离开,门外的宫女吓得不轻,低着头小步快走跟上去,大气不敢出。
看着离开的背影,萧云慕肩膀缓缓耷拉下来,无奈的叹了一声。
“其实,你大可不必来的。”
“我不来,让你一个人承担?放心,我盛景年便是负了自己也断不会负了你。”盛景年看着身边的萧云慕,“大不了不做什么小公爷了,凭着一身的本事还能饿死吗?浪迹天涯你敢不敢?”
浪迹天涯?
萧云慕抬头看着盛景年,眼里的惊讶慢慢转变成笑意,然后歪着头低声问道:“上街卖艺过日子吗?”
“不行吗?”
闻言盛景年失笑,然后抬脚往外走,面上依旧是镇定自若的神情,神态不变,只是走至门口时忽然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怕小公爷锦衣玉食惯了,吃不消。”
她有什么好怕的?从前的她,连地下室都觉得贵。
只是——
让那片能够浪迹天涯的地方再等等她,她还有事情尚未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