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京城里依旧热闹，街头巷尾还有不少人在吃宵夜，酒坊、茶楼也有尚未关门的，比不得白日里的热闹却也不会显得冷静。
城东的毓秀院外两个守卫站在门口，大门紧闭，除了挂在檐角的灯笼外，四周不见什么人烟。
这地方原本是个书阁，让晋阳长公主动用工匠修整后用作毓秀院，倒也是把从前不常有人来的书阁物尽其用，派上了用场。
也不怪能得皇后支持，亲自前来。
一道身影正努力的借着巷子里的树往墙上爬，平时不见这墙有这么高，怎么这会儿这么难爬？
正奋力爬墙的人嘴里念念有词，谁知道刚趴在墙头上，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手上一松，差点掉下去。
“你——！”
盛景年搂着萧云慕，扶着她的腰，免得这位夜半跑到这里爬墙的九姑娘从这摔下去惊动了前面的两个守卫。
到时候那才是有理说不清。
瞪一眼盛景年，萧云慕快要气死了，这个盛景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来就来了，还吓唬自己，这地方摔下去，肯定疼死了。
盛景年一下跳到墙上坐着，左右看了看，瞥一眼还趴在墙头的萧云慕，忍不住笑了一下，朝萧云慕伸出手。
瞥一眼盛景年的手，萧云慕决定自己还是不要跟墙过不去，刚一伸手就让盛景年紧紧握住，直接拽到了墙上坐在盛景年旁边。
“呼，这墙平时可看不出这么高，对了，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不能来？倒是你，冒冒失失的，待会儿小心被人当场抓获，你以为你能当黄雀，可别成了别人眼里的螳螂。”
盛景年的话让萧云慕皱了一下眉，盯着盛景年，“你是不是知道一点什么？”
盛景年摇头，忽然看到一个方向，比了一个手势，让萧云慕噤声。
有人来了！
萧云慕点点头，不由得往盛景年旁边看了看，这个位置比较隐蔽，是白天她看好的位置，所以才会选择在这里出现。
白天她刻意在顾明悠面前说了要去和苏女官上报的事情，顾明悠即便是知道她在下套也不可能不在乎，如果真的被查到什么，那她就少了一个左膀右臂。
丢了一个沈碧云不算，再多丢几个，顾明悠在这里可不见得还有什么帮手。
盛景年盯着那道身影，眉头皱了一下，拉住身边的萧云慕，凑近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待会儿不管看到是谁，都不许出声，这件事情，我来办。”
“你什么意思？”萧云慕语气有些不好，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人捉个正着，然后杀鸡儆猴，现在发现人来了，怎么还让她保守秘密。
难道盛景年就这么在乎顾明悠吗？那个顾明悠是哪一点好，能让盛景年看穿了她的本质还能维护她。
别开脸，不想搭理盛景年，“这件事情又不是你的事，我自己解决。”
“不要胡闹。”盛景年握住萧云慕手腕，“我会给你和你六姐一个公道。”
听见这话，萧云慕心里还是不舒服，凭什么自己得忍气吞声，连气都不能出。
看看别人嚣张成什么样了，只有她自己，委屈得要死，还不能反击。
盛景年看了一眼已经走到廊桥的人，眉头一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对方的身手可不见得差，而且——
必须要问个清楚。
纵身一跃，轻飘飘的从城墙上下去，身形利落，不拖泥带水，等萧云慕回过神来想要拽住人的时候，盛景年已经到了廊桥边上，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要不是不能惊动门口的守卫，萧云慕真想痛骂盛景年。
仗着自己功夫高了不起，真是过分。
“我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一点，上回我就说过了，你该抽些时间出来管教下你这个妹妹，想不到，你居然——”
“不是她做的。”
“不是？那你来这里做什么？”盛景年看着面前的人，“别说你为了找证据来的，我们俩多年交情，你心里也不笃定是谁做的，只是想来这里确认一下是不是？”
顾明烨拉下脸上的面巾，看了一眼刚从墙上爬下来，往这边走来的萧云慕。
“她下午回家提了这件事情。”
“你还真是……知道什么叫做慈母多败儿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迟早要把她宠坏了。”盛景年看了眼一脸震惊的萧云慕，眉头更紧。
萧云慕从未想过自己来这里守株待兔，居然守到的人不是她心里的人选，一个都不是，完全想不到的一个人。
堂堂知谏院的大人物，居然甘愿为了亲妹妹做出这种事情来，真不丢人吗！
“顾大人，真是许久不见，想不到居然会是你，怎么？这回也是替顾大姑娘解决事情？摆平麻烦吗？”萧云慕话里全是讽刺，“不过知谏院那地方原来是这样的，难怪平时官家对你们知谏院意见大的很，换做人，知谏院里是这么一帮人，我也不信。”
“小九！”
盛景年刚伸手要拉住这会儿正发怒的萧云慕，手就被萧云慕一下打开。
瞪一眼盛景年，萧云慕冷哼一声，“什么叫做一丘之貉我算是见识了，你们自己玩，我不奉陪了，这回的侍寝不管是不是顾大姑娘做的，但顾大人出现在这里，那这件事情就跑不掉了。”
“九姑娘可否听我一言？”
“听你怎么为顾明悠辩解吗？你是知谏院的人，我可不敢和你辩解。”萧云慕转过身，“往后你们的事情和我再无关系，就不劳烦小侯爷和小公爷送我了。”
萧云慕看了一眼高高的墙，又看了一眼那边的门，直接往大门口走。
从里面拉开的时候，两个守卫仿佛活见鬼了一样，让萧云慕吓一跳。
“什么人！什么时候进去的！”
萧云慕看着两人，压着心里的火气，“白日里忘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在这里，晚上想起来过来拿，刚才不好打扰两位，这会儿出不去了只好劳烦两位大哥待会儿把门关上。”
“你你你——”
“有劳了。”
说完这话大摇大摆的离开，毓秀院的守卫就那么两拨人来回换班，自然是认得萧云慕的。
毓秀院里有谁会不认识萧云慕吗？名声响当当的。
什么破玩意！这京城里她还不想待了，什么时候将军府有机会上阵杀敌，女将出征，她都一个报名参加，什么破毓秀院，什么婚约和顾明悠、盛景年，和她有什么关系。
乱七八糟的，全是一团糟心事，还不如靠着那点还晓得的内容坐在家里开金手指来得爽。
萧云慕走在回家的路上，瞧着两边还有三五好友聚在一块吃宵夜的样子，气得胃都疼了。
“你这头顶上都快冒烟了。”
“……郡主大半夜的不在王府里，不怕待会儿遇上歹人吗？”萧云慕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走，心里压着火，这会儿直接憋不住，说话也不好听。
赵思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走到萧云慕身边并排走着，“还以为你今晚上能上演什么好把戏给我看，原来是自己生气，不过看你生气我也挺高兴的。”
“想不到郡主还有这种爱好，不过我没有生气给别人看的爱好，还请郡主高抬贵手，不要跟着我了。”
刚才在毓秀院里就一肚子的气了，这会儿怎么可能还咽得下这口气。
见赵思言还跟着自己，萧云慕停下来，转身看着她，“郡主跟着我是想看我的笑话吗？见着了？盛景年对我和对别人并无什么不同，只不过是觉得我比别人要有意思一些，所以把我当个新鲜玩意罢了，这会儿，不新鲜了，又有青梅竹马的好友兄妹在，自然不把我当回事。”
呸！盛景年什么时候把她当回事了？在盛景年眼里，第一是家人和自己，第二是家国大义，第三是朋友，她连前十都排不上，能有什么值得赵思言在这看笑话的。
赵思言吓一跳，打从她和萧云慕认识以来，还从未见过萧云慕生这么大的气，看上去是真的被气坏了。
盯着赵思言，萧云慕笑了笑，“我能说的都说了，这一局算我输，郡主当我脑子简单，把人心想得太好了，也把别人想得太好了，日后这毓秀院里，我一定夹着尾巴做人。”
“喂喂喂，我不是那个意思，今天顾明烨能来不是说明了问题吗？要不是替明悠收拾……不至于要他来，就算不是明悠做的，多半也是她身边的人，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闻言萧云慕一怔，诧异的看着赵思言。
这算什么？赵思言跟自己和解了还是和顾明悠闹翻了？
萧云慕回过神，低下头道：“多谢郡主这番话，我也不算是输得太惨。”
“……你别这副样子，你不是还挺厉害的嘛，干嘛弄得可怜兮兮的，我最讨厌别人这样了，对了，你要是心里不痛快，要不——我请客，咱们去喝酒？”
萧云慕彻底晕乎了，赵思言这人怎么回事？居然还……挺有意思的。
见萧云慕看向自己的眼神，赵思言摸了摸鼻尖，傲娇的转过身，“你不去就算了，我正好回王府睡觉。”
“去！为什么不去！走，喝酒！”
喝个醉生梦死，那就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