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雨水浸泡,加上泥水、草叶覆盖,尸体显然不会好看,只是萧云慕没有想到,会那么难看,甚至有些吓人。
身上七零八落的伤口,已经让水泡的往外翻,而且伤口处不见血色,有些青白,露在外面的皮肤不见一块好肉,血肉模糊。
萧云慕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别开眼,不敢再去看。
“凶手一定要抓到!所有人都不得离开这里,今日,我就要一个个审你们,我就不信——”解元扫视一圈,满脸怒意,“凶手一定就在你们中间,杀害高丽使节,我看你们有几条命可以偿!”
闻言萧云慕眉头不由皱起,下意识的看了眼身边的萧老太公。
这件案子显然不是普通的案子,高丽使节在金台寺遇害,是一条人命。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和人命牵扯上后,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这是高丽使节,事关邦交关系,怕是正要交由朝廷处理。
“祖父,你看这件事情?”
“你已经按着小公爷的意思送信回京了?”萧老太公直接说了一句,都没回头看萧云慕,弄得萧云慕余下的话全咽了回去。
看来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萧老太公的眼睛,不愧是在朝多年的人,这些事,怎么瞒得过。
点点头,承认了这件事情,“从京城来的人,什么时辰能到?”
“这个时辰差不多,估摸着已经在山下了。”
想来也是,去的时候会耽误一些时间,毕竟只是寻常家丁,比不得官家的人脚程快,但事出紧急,来的时候必定是快马加鞭。
萧云慕正想着,就听得外面一阵人声喧哗。
“太子殿下到!”
什么!赵祎来了!萧云慕心里一惊,不由抬眼看向盛景年,反倒是盛景年仿佛早知道这件事情一样,直接朝外走去接赵祎。
看来盛景年早就料到,这件事情赵祎会亲自来查。
“原来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过——我朝使节冤死在汴京城外,这件事情可不能因为太子殿下来了就不管了。”
“解将军放心,本宫一定给你们个公道。”
赵祎看一眼解元,并未多言,扫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眼神变了变,看向站在一旁的盛景年,“守住里外,不得放任何人下山,山下的人也不得再上山,除非持有腰牌,擅闯者,一律羁押。”
“是!殿下!”
萧云慕悄然退到萧老太公身后,看来这件事情目前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赵祎来了,自然是要和盛景年商量这件事情,至于她,安心吃斋念佛就行。
不知怎么,萧云慕看了眼因为不小心看见尸体,面色不怎么好看的萧云霜,刚好瞧见她眼里闪过的失落。
该庆幸这会儿来的是赵祎,这要是来的是顾明烨,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
盯着赵祎,解元眼神变了变,身后跟着的其余人心有不服,毕竟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太子,在他们面前显威风,怎么可能看得过去。
解元抬了一下手,拦住身后的人,笑着看向赵祎,“那就有劳太子殿下,真凶一定要尽早缉拿,否则,岂不是难以安抚死者。”
“自然。”
赵祎笑着接下这话,向萧老太公点了点头,“云雅让我问老将军安好,万事以身体为重,勿挂记她的身体。”
萧老太公点头,“多谢太子殿下,太子妃关心,老臣一切都好。”
扫一眼盛景年,赵祎从他身边走过,“你跟我来。”
闻言盛景年只是点了点头便跟上去,快要走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萧云慕,两人眼神撞上,萧云慕飞快垂下眼——当着这么多人,她可不想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白天跟着盛景年一块追查,是因为寺里的人多半都不会再有机会碰着,除了一个柳溯外,可柳溯这人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不会胡乱说话。
这会儿朝廷里的人都来了,还大多都是赵祎身边的人,还有亲卫,难保一些话不会传出去。
“祖父,我扶你回去?”萧云慕小声道,“太子殿下既然来了,那凶手肯定是跑不掉了,咱们也不必再管这闲事。”
“你这丫头,不过也是,这些事,你一个姑娘家还是莫要多管,能知晓一二,往后也算是开了眼界,不可贪多。”
原来萧老太公是打的这个主意,怕她日后什么都不懂,和盛景年说不上话,所以才故意让她和盛景年多相处相处。
若不是她如今心里还忌惮着盛景年对自己的好奇心太重,倒也是领了萧老太公的情,身为长辈,能替她考虑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
“七丫头身子不适?”
“让祖父担心了,只是连日下雨,又受了寒,加上寺里发生的事,老毛病犯了,回去服下药丸就不打紧。”萧云霜说完,想了想道:“这回的事情,惊动太子殿下亲自前来,是不是——”
“这件事情既然已经交由太子殿下接手,往后你们姐妹二人都不可再议论,免得传扬出去。”萧老太公严肃叮嘱,“记住了吗?”
萧云慕点头应了一声,看向萧云霜时,萧云霜自然也是应了这话。
不可多问,不可再问,反正,萧云慕知道这件事情牵扯不大就行,多半是李长营惹恼了什么人,说不定还是高丽人自己内部的问题呢。
只是,盛景年怕是就没这么轻松了。
“李长营?”
“恩。”盛景年点了点头,“昨天下午才到,今天就死了,只能确定时间大概是在子时过后到辰时,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在他下山前和韩元赫吵了一架,两人争执时,韩元赫放了狠话,忍无可忍时,会动手解决他。”
赵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坐在那里正喝茶的盛景年,“子时到辰时,时间太长,不过这回来得及,却也还是从大理寺那里调派了人手,随行的仵作是在大理寺内屡得破案关键线索的杨仵作,等他那边的结果出来就能断定死亡时间。”
闻言盛景年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大理寺那地方,能人辈出,破案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只是他想不到赵祎会来。
其实他以为来的人会是别人,但肯定不会是顾明烨,顾明烨一个知谏院的司谏,可管不到这些事情。
“这案子依你看,可有挑拨之意?”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积怨已久的仇杀,另外一个就是……”盛景年抬眼看着赵祎,“除了仇杀,只剩下一种可能。”
赵祎盯着盛景年,两人相交多年,许多事情一个眼神就能看得出来,这会儿也不例外。
刚才盛景年已经把案子的大致经过和查到的关键线索都一一告诉他,他能成为众望所归的太子,自然不可能单单因为是皇后所生。
稍一琢磨就明白了盛景年的意思,不由笑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尽管我才到,但是在场的香客里,除了将军府的那两个丫头外,可还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个李长营,怕不是自食恶果。”
“自食恶果,死得远了一些也罢,让豺狼叼走了,那就干脆定个失踪,咱们这回让礼部给安排得隆重些也就糊弄过去,可偏偏死了还让人找到,那作案的人也算不上高明,怕是——王法之下,容不得目无王法之人。”盛景年说完后敲了敲桌面。
赵祎轻叹一声,“你这人,果然是不能去刑部和大理寺,你要是去了,怕是能和牢中重犯成了好友,你还是认命,要么进翰林,要么进台院。”
“台院不也一样,不过倒是跟皇室走得近一些,专管你们这些人的是非。”盛景年笑着说完,“解元刚才吵着要审人,你打算怎么审?”
“作案这么容易被发现,还是在雨夜都不懂得利用,让大理寺的那些人去忙就行。”赵祎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我带上他们,可不是为了充场面的。”
“你啊,让百官看见你这样子,怕是要以为昨夜没睡醒,眼花了。”
赵祎倒是不介意盛景年拿自己打趣,两个人可是表亲,打小一块长大,还不至于要摆出太子的架子来,只是——
看一眼对面的盛景年,赵祎饶有兴致的打量一番。
“有什么话你要问就问,什么时候学会了太子妃那一套?”
“客气点,那是你表嫂。”赵祎瞪一眼盛景年,不过想到刚才在场的萧云慕,又平衡了,“听说你这冒着雨从京城赶到金台寺,我一开始从明烨那里知道的时候还不信,要不是你真不在京城,被大雨困在这里,哪里能想得到你还真做出这种事。”
“下回这种事就不能让顾明烨知道。”
让顾明烨知道了,那就是全京城都知道了。
顾明烨那张嘴,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快。
“一时兴起,毕竟——”
“你还去过长亭侯府?”赵祎忽然道:“长亭侯府的闲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何必去招惹。”
闻言盛景年眼神一变。
长亭侯府?那的确是不该管的,可惜,有人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