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敬茶,自古以来都是必不可少的规矩。
从未有过经验的萧云慕走进前厅时,瞥见坐在那里的盛骁和长公主,心跳不自觉的加快,紧张得手心有一层细密的汗。
一定不能说错话,不能出错,每句话都是事先想好的,即使有为难,她也不能生气,有盛景年相信她、护着她就好。
别的事,不重要。
松开盛景年的手,走上前跪在准备好的软垫上:“儿媳拜见公公婆婆,请公公喝茶。”
盛骁接过茶,笑着把一个红纸封着的红包递给萧云慕:“日后一定要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谨遵公公教诲。”
另一杯茶是给长公主的,盯着长公主,萧云慕端着茶送上前:“请婆婆喝茶。”
长公主盯着萧云慕,迟迟不伸手,却见盛景年和盛骁都盯着她,脸色变了便,点头接过茶:“嫁进国公府,便是盛家的人,日后还是依着盛家的家规做事,明白吗?”
盛家?国公府?那是让她和将军府再无关系,日后也不必往来吗?
果然是因为将军府的事情对她还心存怨恨,只是萧云慕想到盛景年在来时,回廊上说的话,心里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谨遵婆婆教诲。”
结果东西,萧云慕拿在手里,由春月扶起来走到盛景年身边坐下。
两个人对视一眼,萧云慕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不算是太为难她,这些话,只当做是她新妇进门,必须要听的话就好了,再说,长公主这番话倒也能说得通。
魏国公府的确是有自己的家规,她的确是该按照国公府的家规做事,规矩、礼仪,什么都得改。
敬茶后,长公主倒是不愿意见着她,连留都没留下,吃过早饭便让两人离开,她要进宫一趟。
“明日回门后,记得准备回门的东西,这些事情你们让府上官家帮着准备,至于别的,别忘了进宫向太后和皇兄、皇嫂请礼。”
毕竟这桩婚事是皇上下旨的,如今进宫去请礼谢恩是应该的事,要是不去,怕是别人还要说魏国公府不知好歹。
盛景年点头应声,目送长公主回房。
盛骁走在后面,看着两个人,不禁笑了一下:“既然成亲了,是夫妻,往后切记猜忌,夫妻间,以和为贵知道吗?”
“知道了,爹,你放心,我和小九,肯定是会好好过日子的。”
“明白就好,我担心你——”
“担心什么?”
“算了,你和云慕都是聪明孩子,有分寸的。”盛骁说完,跟着长公主离开。
萧云慕看一眼盛景年,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了?但盛骁对她可比长公主对她友善多了,相比较而言,盛骁的确是好说话许多。
想起那日盛景年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她在房里遇见了盛骁,那时盛骁也是这样说话的,只不过——
“爹这个人就是这样,不争不抢,脾气好得很,所以才能让娘一眼看上,好了,我们回去。”
“不需要做其余的事情吗?”
“你还想做什么?茶也敬了,该做的也都做了,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坐会儿?”盛景年牵着萧云慕往外走:“放心,你的茶他们喝了,那就认了你这个儿媳妇。”
认了?萧云慕可不敢这么想,顶多是盛骁认了。
只是昨日成亲,她基本上都是在轿子里和新房里坐着,也不知道来了哪些人,这么一成亲,顾明悠怕是心里恨极了她。
轻叹一声,瞄一眼盛景年:“昨日他们都来了?”
“你说的他们是指谁?是思言和修齐还是明烨兄妹?”
“……我——”萧云慕听出盛景年的语气不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只是有些担心罢了,你说这么些日子,到底是希望你身边的朋友都来,大概你也希望看到。”
成亲这样的日子,不都是大喜的日子吗?每个人应该都希望自己的亲朋好友能来。
谁都不例外。
“放心,明烨还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情和我断交,只是——”
顾家和襄阳王牵扯颇深,如今这样,怕是安荣侯府位置不保,即便是不追究,但也不可能在京中长久待下去。
手里的权也要尽数收回。
顾明烨大好的前程就这么没了,日后不得回京,在外也不可能再入京,即便入京,那也不能逗留太久的时间。
握住萧云慕的手,盛景年看着她:“安荣侯府的下场,我不希望会成为将军府的下场,也不会是国公府的下场。”
“你这话的意思是?”
“往后,怕不会再有安荣侯府了。”
萧云慕震惊地盯着盛景年,这一句话里,有太多的含义,她不敢多想,只是将军府的下场,这一句话好严重。
将军府的下场,那日后——
低下头,“盛景年,你是不是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所以长公主如今勉强的接纳她也是因为安荣侯府大势已去,所以才不再提到顾明悠,转而接纳了她。
身为长公主,这些事情,她比谁都看得明白,经历过的事情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安荣侯府倒了,还有其余人出现。
轻轻摇头:“恩,放心,我相信大哥不会这样,也相信祖父不会这样做,只是想不到,半年前安荣侯府还那样风光,如今倒是不敌长亭侯府了。”
长亭侯府,真正的皇亲国戚。
可是当初却那么萧条,走到哪不是顾明烨这个小侯爷更风光。
“那顾明烨不是在知谏院吗?也要调离京城吗?那得换谁来?”萧云慕盯着眼前的人,不由得惊讶:“知谏院,若是留下顾明烨一个人在京,不是一样可以吗?”
“得看皇上定夺了。”
闻言萧云慕点头,见盛景年眼底闪过的一丝怅然,顿时明白,盛景年大概是舍不得顾明烨离开,那么多年的知己好友,这么突然,任谁都不可能轻易接受的。
握紧了盛景年的手,脸上露出俏皮的笑:“我从府上来的时候,让春月收拾了一样东西来的,你和我去看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你去看了就知道。”
萧云慕说完,加快了步子,等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萧云慕额角已经有了一些汗,不由得笑。
院子里站着的秋荷见两个人回来,萧云慕面上笑容明媚,而且还拉着盛景年,不由得记恨。
“小公爷,少夫人。”
听见声音,萧云慕点头示意,便拉着盛景年往房里走,完全没有半点的寒冬的冷意,像是天上挂着的太阳一样,成了冬天里的一抹灿烂。
进门时,盛景年看了眼秋荷,见秋荷背过身,继续手里的事情,眼神暗了暗。
“你快点过来,你看看。”萧云慕走到窗户前,有一盆用白纱罩着的东西,模糊不清,但隐约能看得见一些枝丫。
盛景年挑眉,见萧云慕眉间喜色:“这是什么?”
“上回西林苑让人放了一把火,不是东西都没能留下多少吗?我出嫁前都还未修葺好,但是有一样东西,居然奇迹的活了下来。”
真的是奇迹,还是春月去收拾出来的。
在墙角,有东西挡着,只是掉了几片叶子,仔细养着居然没有被烧死。
“……鸳鸯锦?”
“你送了我好几盆,我还以为都烧了,那个时候,我想着,鸳鸯锦开花了,我对你的所有防备和都一点点卸下,能与你成亲真是一件好事,所以,每一盆都是自己在照顾。”
当初鸳鸯锦开花时,萧云慕知道,她的心也跟着变了,再不愿意承认,也得明白,她喜欢上盛景年。
喜欢到,可以忍受成亲后长公主的刁难。
正说着话,手被人握住,萧云慕一怔,盯着面前的人:“你——?”
“原来,你喜欢我那么晚吗?”
盛景年突然觉得自己吃亏了,他还以为在金台寺上,萧云慕就已经喜欢他了,要是萧云慕不喜欢他,那岂不是——
强娶了?
瞧见盛景年脸色变化,萧云慕连忙伸手拉住盛景年,生怕挣脱了:“哎!我可和你说,你——我那时只是不确定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意,我、我很早就喜欢你了!要不然祖父怎么可能会去给太后请旨赐婚!”
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萧云慕想到盛景年还在和自己生气,之前的事情可都还没气消,这要是再来一桩事。
那不是火烧浇油吗?
“真的?”
“千真万确!”萧云慕耳根发烫,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你英俊潇洒,又才学纵横,我那时只是不愿意承认,只想着和你作对你就会注意我,你肯定觉得我有意思,所以会多关注我,这样才——”
腰上一紧,萧云慕两手撑在盛景年胸前。
“你干嘛!”
“原来夫人对我是别有居心、煞费苦心,我怎么不知道你从前是那么对我的?我还以为夫人是讨厌我,原来用的是欲擒故纵这一招。”
欲擒故纵?
萧云慕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能让盛景年高兴,大概也是值得的,毕竟,什么都比不上她眼前这个人。
突然理解那些古代王侯对美人的纵容,她觉得她大概也会千金换美人一笑。
笑着靠在盛景年怀里:“是,别有居心、煞费苦心,只为了能让你留意到我。”
“夫人说话是越来越讨人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