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
我和叶芊开车朝回龙观驶去。
“到京客隆去一下吧!”叶芊在经过北郊农场桥的时候忽然对我说,“我想买点东西!”
“买什么?”我纳闷地问,“我那有米有面,不会把你饿着的!”
“废话真多!”叶芊呵呵一笑。
我微微一笑,开车带叶芊来到了商场。
商场里,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
我们开始闲逛起来。
“你老实交代,”叶芊在上完洗手间后忽然认真地问我,“你最近和那个楚方芳有没有来往?”
“天天来往,”我嬉皮笑脸地说,“每次从你那一提起裤子,我就跑到她那再脱裤子!”
“那你忍心让她去刷厕所?”叶芊阴阳怪气地问。
“刷什么厕所?”我纳闷地问。
“去那个洗手间门口看看吧!”叶芊说着向商场里的洗手间方向指了指。
我纳闷地看了看叶芊,一脸狐疑地朝洗手间走去。
越走越近。
洗手间的门口,一位戴着口罩的保洁员正低着头拿着拖布在用力地拖着地。
我悄悄地走了上去,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保洁员。
保洁员依旧在低着头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用力地拖地。在经过我的时候,一不小心,拖布就拖到了我的脚上。
“对不起!”保洁员说着抬起头来。
我大吃一惊,确认面前的这位保洁员就是楚方芳。
也就在同时,楚方芳也发现了我,她手中的拖布“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怎么在这?”我难以置信地问。
“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楚方芳一脸倦意地说。
“我不是来要钱的,”我认真地解释说,“我女朋友刚上洗手间,说看到了你,所以我过来看看!”
“我在这上班了!”楚方芳说着弯腰拣起拖布,继续低着头用力地拖着地。
“你看看你又拖到别人脚上了,”这时走过来一位带着保洁员领班胸牌的中年妇女,她用鹰一样敏锐的目光注视着楚方芳,“拖地时,一定要胆大心细!所谓心细,就是千万不要让拖布拖到别人脚上;所谓胆大,就是不怕拖布拖到别人脚上;还有,这拖地有横拖、竖拖、斜拖之分,有点拖、线拖、面拖之别。比如,拖楼梯过道时要横着拖而不是竖着拖!为什么呢?因为楼梯它是横的而不是竖的!要左手方向,右手用劲,一下一下地拖……”
保洁员领班说着一把抢过楚方芳手中的拖布,运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示范了两下。这高手果然就是高手,不服不行啊!她拖过的地方跟楚方芳拖过的截然不同,反光均匀,干净整洁,全然不像楚方芳拖过的,东一拖布,西一拖布,花头花脸跟尿床后的床单一样。
“这个月是试用期,这是双向选择,能不能把握住机会,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保洁员领班说完趾高气扬地走了。
我看见楚方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手中的拖布,欲说还休。
“能不能找时间和你好好聊聊,”我对楚方芳说,“我可能还会真的帮上你!”
“还有半小时我就下班了,”楚方芳说,“你在门口等我吧!”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楚方芳转身又朝洗手间走去。
我的心情糟糕极了。
“她可能真的遇到什么事了,”叶芊站在商场门口对我说,“不仅仅是感情方面的失意!”
“我也觉得,”我思索着说,“一般女孩情场失意后,就会开始放纵自己,甚至堕落的!她这绝对是有过不去的坎了,所以才走到这一步了!”
“看你那眼神,”叶芊似笑非笑地说,“同情心是不是又泛滥了?”
“你知道王蒙吗?”我认真地问叶芊。
“不知道,”叶芊星眸微嗔地说,“请讲!”
“你肯定知道,”我呵呵一笑,“王蒙曾被流放新疆。他和他的房东,不仅阶级成分不同,而且种族、信仰、饮食习惯等等都有极大的反差。然而,这户维吾尔族农民以他们纯朴善良的人类情怀接纳和保护了王蒙,给了他许许多多的帮助。几十年后,有记者在采访那户维吾尔族农民时,问他们为何对一位正在倒霉的异族流放者那么关心,这家的男主人说:‘因为他是一个诗人!我们觉得一个国家怎么能没有国王和诗人呢?’”
“别停,”叶芊面无表情地说,“继续讲!”
“对于一个正在倒霉中的异族流放者,”我认真地说,“维吾尔族农民以他们纯朴和善良表示出了同情之心,伸出友爱的热情之手,给了他无私的帮助。这是人类最美好的一种品德,也是这个世界上很多精神信仰的基石。对他人常怀同情之心,可以让我们能够超越自我,达到一个更为广阔和开放的精神境界,它对我们的情感有很好的改造和提升作用。”
“你打算大发善心?”叶芊思索着问。
“是的,”我认真地说,“行善得善!对他人常怀一颗同情之心!”
“说的很好,”叶芊呵呵一笑,“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保洁员,你都要去帮吗?”
“问题是,”我极其认真地说,“我喜欢过她,这个理由就足够啦!”
“那你打算怎么帮她?”叶芊微笑着问我,“还给她钱吗?”
“不管怎么帮,”我认真地说,“一定要陪她渡过这个难关!”
“那好,”叶芊呵呵一笑,“既然你刚才给我讲了一个道理,那么我也给你讲个道理!”
“请讲!”我微笑着说。
“你知道司各特吗?”叶芊阴阳怪气地问。
“不知道,”我面无表情地说,“请讲!”
“你肯定知道,”叶芊呵呵一笑,“司各特是英国著名的小说家兼诗人。一天,他和朋友出去散步。当他们走到田园中的柴门前时碰到一乞丐,那乞丐知道司各特是男爵,赶快上前替他开门。司各特觉得不错,便想给他一枚6便士银币以示谢意。但他掏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样一枚银币。最后,他只好掏出1先令递给了乞丐,并为难地说:‘本来我想给你6便士,但身边恰好没带这样一块银币。这样,我先给你1先令,但你要记住,我还欠你6便士!’”
“你想说,”我猜测道,“善待他人,但不可过度!”
“真聪明,”叶芊微笑着说,“对待乞丐,乐善好施,这无可非议,但施舍到‘欠乞丐6便士’,这就有点过头了。如果以后还上,那样皆大欢喜;如果以后给忘了呢?恐怕不但会让老乞丐狗啃猪尿泡——空欢喜一场,而且会因此落下一个‘心思’,认为你当时只是拿他开涮而恼羞成怒;如果这种苦闷烦恼对他触动太深,他就会把这种苦闷烦恼的原因归结到让他陷入这种处境的人,也就是曾经帮助过他的人身上,以怨报德,反而对你心存芥蒂。过犹不及,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说的很对,”我深沉地说,“善待他人,这是赢得别人好感的一个聪明办法;不可过度,这是避免引发他人自卑感的道理;善待他人,但不过度,谁都感到不为难!”
“看来你记性还好,”叶芊嬉笑着说,“还没忘记自己为什么躺在水磨西街的那个出租房里吐沫沫了!”
正说着,楚方芳从商场里走了出来。
她东张西忘。
“在这呢!”我说着向楚方芳挥了挥手。
楚方芳看见后,径直向我们走来。
“你吃过饭没?”我问楚方芳。
“回去后再吃!”楚方芳低声说道。
“那就在旁边这家餐厅吃点吧!”我认真地说,“我们正好也要吃饭呢!”
楚方芳抬起头,看了看餐厅。
“走吧!”我说。
楚方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叶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