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一瓶红酒在前面“哒、哒、哒”地走着。
黎蕤拿着酒杯紧跟在我的身后。
“你穿女装有多久了?”黎蕤嬉笑着问。
“刚好一年整!”我呵呵一笑。
“你这个样子,”黎蕤一本正经地问,“就不怕别人说你变态吗?”
“我不怕别人说我变态,”我阴阳怪气地说,“我就怕我女朋友说我变心!”
“不过话说回来,”黎蕤嬉笑着说,“你这个样子,想要再撩女人,恐怕难度就大了!”
“我现在就怕男人撩我!”我嘿嘿一笑。
“你太奇葩啦!”黎蕤哈哈大笑道。
“你知道爱因斯坦吗?”我似笑非笑地问黎蕤。
“你说呢?”黎蕤反问道。
“你肯定知道,”我微笑着说,“爱因斯坦未成名前一直穿件旧大衣在纽约的大街上闲逛,有朋友劝他买件新的。爱因斯坦无所谓地说:‘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在纽约谁也不认识我!’爱因斯坦成名后,依旧穿着那件旧大衣上街,他的朋友又劝他买件新的。爱因斯坦同样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反正这里每个人都已经认识我了!’”
“你想说明什么?”黎蕤思索着问。
“其实轻松生活的方法很简单,”我装腔作势地说,“别被身外之物左右就可以了。”
“你说的很对,”黎蕤认真地说,“你知道斯图亚特吗?”
“你说呢?”我反问道。
“你肯定知道,”黎蕤呵呵一笑,“斯图亚特是美国著名画家,他一生中最满意的一幅肖像,是一块画布上只画了华盛顿一个脑袋的作品。有人挑剔道:‘为什么不好好画幅全身像,而只画那么一个头呢?’斯图亚特反驳道:‘人的价值不在衣着上!’”
“是的,”我认真地说,“斯图亚特一生中画过许多华盛顿的头像,他给美国第一任总统华盛顿的‘标准像’几乎挂于美国家家户户的客厅,但他为什么最满意这一幅只有华盛顿一个脑袋的作品呢?很显然,他重视的是人活着要在精神上充实自己,不要在表面上伪装自己!”
“人在价值不在衣着上!”黎蕤呵呵一笑。
“到楼顶花园了,”我微笑着说,“看夜景吧!别看我了,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太漂亮了,”黎蕤嬉笑着说,“我还没穿过这么高跟的高跟鞋呢,也没穿过这么贵的高跟鞋呢!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正品思美登吧!”
“那还用说,”我阴阳怪气地说,“做女人嘛,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黎蕤笑得前仰后合。
我含笑不语。
我和黎蕤站在楼顶花园。
举目远眺,万家灯火。
“万家灯火,”黎蕤忽然幽幽地说,“却没有我栖身的一点地方!”
“谁说没有,”我安慰道,“这不是有住的地方了嘛!”
“如果我不那么坚持自己的原则,”黎蕤泪光点点地说,“我是不是会过得好一点呢?”
“别乱想了,”我认真地说,“依你的文凭和才华,还有长相,你以后一定会成功的!”
“希望如此吧!”黎蕤语气潮湿地说,“以现在北京的房价,我都不知道要奋斗到什么时候才能买到?”
“现在北京的房价就是太疯了,”我嬉笑着说,“我们2005年买的时候,才六千多元一平米,现在都六七万一平米了。房价物价都在疯涨,可是稿费却十几年来都在原地踏步,这就是写作者的悲哀!”
“没多少人会像你坚持这么久的!”黎蕤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也是因为爱情,”我一本正经地说,“要不是为了爱情,我也不会来到北京;要不是为了爱情,我也不会专门写作;要不是为了爱情,我现在孩子估计都该谈恋爱啦!”
“对了,”黎蕤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说,“说到写作了,还是你给我讲讲以前写的爱情故事吧,最好是我没看过的!”
“有一篇你肯定没看过,”我思索着说,“因为写的早,属于古董级的啦!”
“有多早?”黎蕤饶有兴趣地问。
“2000年!”我微笑着说。
“那年我9岁!”黎蕤嬉笑道。
“那篇爱情故事的标题,”我装模作样地说,“在网络流行时叫《如果你愿意》,被《意林》杂志2003年第1期转载,后来在收入我的爱情故事集《伤心橘子》时更名为《没有卖出的吉他》,在上传博客时改为《一个美女和一堆色狼的故事》。标题虽不同,但内容均为同一文章,只是略有增删而已。”
“开始讲吧!”黎蕤呵呵一笑。
“她是一个年青而漂亮的女孩,”我微笑着开始讲述起来,“有多年青?刚刚从某职高毕业;有多漂亮?头次应聘,老板看了看她的脸蛋和身段后没问她每分钟能打多少字就答应试用她。那是家打字复印社,规模挺大;老板是位胖子,肚子也挺大。一天下班,大肚子老板留下了她,对她说:‘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签正式用工合同!’老板说着将他那张臭昏昏的嘴凑了过来。她毫不犹豫地给那张跟橘子皮翻过来一样的肥脸上发表了一巴掌的愤怒,然后愤怒地说:‘我不愿意!’她坚守着自己那片圣洁的土地,代价是失去了那份正在试用的打字员工作!”
“这个故事是不是也跟守身如玉有关系?”黎蕤微笑着问。
“是的,”我认真地说,“这个女孩重新走进了人才市场。几天过后,应聘的几家都有了消息,不是变相在聘公关就是换着法子在招推销员,那些工作她是不会去复试的。她清楚,那些公关都是在攻什么关;她也明白,那些推销都是在推销什么。从人才市场出来,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在经过一家饭店门口的时候,她禁不住慢下了脚步,一个写着招聘服务员的牌子吸引了她的视线。她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她只想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渡过难关,老板很爽快地留下了她。碗没洗两天,盘子也没刷两摞子,红光满面的老板就摸黑来到了她租住的地方,把手伸进了她的洗衣盆,开始勤快地给她洗起衣服来。老板一边洗,一边喷着满嘴的酒气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洗洗胸罩!”她不冷不热地说:‘那你就洗吧!’红光满面的老板在极其认真地给她洗完胸罩后,又得寸进尺地把他那双湿淋淋的完全可以和猪蹄子媲美的手伸向了她内容丰富的胸前,极具权威地说:‘如果你愿意,明天就让你去前台当收银员!’她极其厌恶地看着他说:‘我不愿意!如果我愿意,我早就可以不用到你那刷盘子洗碗啦!’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如实地把昨晚的奇遇给老板娘汇报了一下。下午的时候,她就发现老板的脸上像被猫爪子挠过三四遍一样,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酷似伤痕的东西。临走时,她微笑着对那位抱只猫都不好意思出门的餐馆老板说:‘其实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如实地说了你仅仅只是帮我洗了洗胸罩!’”
“我的胸罩就是你今天给我洗的,”黎蕤呵呵一笑,“你就不怕你女朋友回来后把你脸也挠成那样吗?”
“我女朋友的境界高着呢!”我阴阳怪气地说,“我都被她逮住好几回了,她一次都没跟我动手!”
“接着讲你的故事吧!”黎蕤微笑着说。
“好的,”我微笑着继续讲述起来,“女孩趾高气扬地走了。她回到住处,同屋的两个女孩正在快乐地喝酒聊天。那位进城时还满头虱子的山里妹一边摇晃着手中精致的高脚杯里鲜红的液体,一边以一副传道授业解惑的样子耐心地劝她:‘如果你愿意,晚上就跟我们坐台去!做小姐有什么不好?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玩也玩了,又有钱挣!如果有钱后不想干了,就找个地方开个门面体体面面地做点什么生意;如果想结婚了,就光明正大地找个帅哥成家立业;如果不想成家也不想做生意的话,就把小包一掂,全国各大宾馆、酒店任你逍遥;如果赶上什么交流会、博览会的,还可以大捞一把;如果运气好的话,碰上个老外也说不准,到时就可以去国外遛达一圈,吃吃洋餐,住住洋楼,享享洋福,洋里洋气地过日子,何乐而不为?你想想看,做了小姐,你不用做官,有人为你去贪污去腐败;你不用动手,有人为你去杀人去放火去拦路抢劫,到头来万一翻船了,唱‘铁窗泪’或吃‘花生米’的是他们,你屁股一拍潇洒地去泰国看人妖或者到夏威夷去度假,然后光着屁股在沙滩上晒晒日光浴,那多惬意啊!我都已经晒过好多次啦!’那个女孩说着露出自己看起来确实有点古铜色的胳膊显了显。另外一位胳膊同样是古铜色的女孩附和道:‘是的,青春是一张一文不值也价值连城的空白支票,就看你怎么去签,用什么去签了!’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两位和她一起合租房子的同伴是那样的陌生,她生气地说:‘用什么签也不能用男人那丑陋的东西去签,然后再被盖上一生都擦拭不掉的耻辱的印章!’没过几天,那两位胳膊确实有点古铜色的同伴确实是被车接走了。不过,接她们的不是什么挺着大肚子的老板,而是戴着大檐帽的警察叔叔,并且是把她们接到了有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值班放哨的地方。不知道到了那个地方,那两位还能不能晒上日光浴?或者,能不能看到什么人妖?”
“你的爱情故事很有特色,”黎蕤嬉笑着说,“带有搞笑的味道!”
“我最早上网就是写搞笑网文的,”我嬉笑着解释说,“后来给传染到爱情故事里了!”
“这也就是你的语言魅力!”黎蕤微笑着说。
“那我继续讲了,”我呵呵一笑,继续讲述起来,“女孩的路一天比一天窄,她的钱一天比一天少,最终,她身无分文了。房东是在一个夕阳如血的黄昏,颠三倒四,摇摇晃晃地趿拉着那各歪半边的保健按摩拖鞋,哼着‘月亮代表俺的心’走到她的面前,提醒她该交房租了。她不好意思地恳求房东:‘我再拖几天好吧!’房东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后财大气粗地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连免你三个月的房租,因为我视金钱如粪土!’她揪起房东一把就推到了门外,‘嗵’地一声关上了门,她隔着门对房东喊叫道:‘我不愿意!明天我就给你房租!’”
“跟我遇到的那个房东一模一样!”黎蕤一脸认真地说。
“天下色狼一个样,”我嬉笑着继续讲述起来,“可是,明天拿什么去交房租呀?女孩在屋子里急得转起圈来了。这时,房东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飘了进来:‘免你半年房租咋样?’女孩气得拿头直往墙上撞,边撞边喊:‘免八年我都不愿意!’房东的脚步声渐去渐远,她心烦意乱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跟我的遭遇一模一样,”黎蕤呵呵一笑,“我那天也是心烦意乱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听我讲,”我呵呵一笑,继续讲道,“忽然,女孩的目光停留在了床头那把吉他上,那是她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送给她的,是唯一陪伴她漂到这个城市寻找生活的伴侣。她看到了它,又想起了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是母亲孤单一人将她辛辛苦苦拉扯大,又艰难地供她读完了职高,她真的不想再管母亲伸手要钱了。她流着泪,抚摩着那把像她一样孤独无助的吉他。那天晚上,她流了一夜的泪,在她弹着吉他想着母亲的时候。她红着眼圈对吉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如果我有工作,说什么也不会卖你的,可是现在我走投无路,如果不卖你的话就得卖我自己了!’”
“我以前也有一把吉他,”黎蕤一脸伤感地说,“现在下落不明啦!”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理黎蕤,继续讲述起来,“女孩就红着眼圈背着那把吉他站在了马路边。那是她屋子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一张写有‘便宜出售’的纸板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脚下。人们很奇怪地看着她,看着她面前的纸板子和旧吉他。聪明点的人都明白,她没钱花了。一个年青而漂亮的女孩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会没有钱花?这让许许多多行色匆匆的路人向她投来了不解和疑惑的目光。都在看,始终没有人来买。忙忙碌碌的人们,或许需要的还是忙忙碌碌;听惯了喧嚣嘈杂的耳朵,或许能够容忍的还是喧嚣嘈杂。”
“我以前也想过卖屋子里的东西,”黎蕤一脸认真地说,“可是实在不知道该卖给谁?”
“别乱插话,”我一本正经地对黎蕤说,“好好听我给你讲故事!”
“好的!”黎蕤抿嘴一笑。
“我讲哪了?”我思索着问黎蕤。
“讲到喧嚣嘈杂那里!”黎蕤呵呵一笑。
“我想起来了,”我微笑着继续讲述起来,“女孩站在街边卖着吉他。这时,一个牙缝里还镶着青菜叶,穿着裂口的人造革皮鞋和正宗的假冒皮尔卡丹西装,提着一嘟噜猪肠子的屠夫财大气粗地对她说:‘如果你愿意把它送到我的屋子,然后再给我弹上一首什么《一无所有》的话,那我就出天价买下它!’女孩已懒得跟他说我不愿意了。他需要的不是这个,他需要的只是与猪共舞。”
“杀猪的也来凑热闹,”黎蕤嬉笑着说,“真是的!”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我微笑着继续讲述起来,“女孩已经饥肠膔膔。如果今天卖不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如果谁在这个时候来买它,她一定会很便宜很便宜地卖了。这时,一个男孩走了过来。他一脸憔悴,很落魄很潦倒也很土气的样子。他已经在附近晃悠了很久很久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卖给我吧!我一个人在外面,晚上很寂寞的!’她让他先开价。他却让她说。她说了,他没有还价就爽快地买下了它。他临走时对她说:‘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们做个朋友好吧!’她给他留下了地址,她伤心地看着他背着她心爱的吉他离去。”
“但她明白,”黎蕤认真地插话道,“如果自己生命中最圣洁的那一部分被人买走的话,她一定会更加伤心的!”
“你这句话插得太好啦!”我高兴地说。
“继续讲你的!”黎蕤微微一笑。
“女孩交了房租,”我认真地讲述起来,“她靠着剩下的一点点钱一边生活,一边继续寻找工作。很快,她顺利地通过了一家公司的面试,有了自己满意的工作。就在她准备搬离那间屋子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张邮单。她疑惑地去了车站邮局,在她打开箱子的那一刻,泪,一下子就汹涌而出……她那把心爱的吉他正安静地躺在箱子里!吉他上还放了一封信:珍爱自己,你永远什么都不会失去!”
“是的,”黎蕤喃喃地说,“珍爱自己也是爱的第一个足迹!”
“说的很对,”我一本正经地说,“那个女孩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对那个男孩说:我会珍爱自己的,我永远不会被那些‘野火’烧掉衣服的!女孩找到邮件的落款地址,那只是一家旅社!而那个男孩,只不过是这个城市匆匆的过客!她感谢他。她有了称心如意的工作之后,追求她的男人也开始多了起来,比七八月份稻田地里的蝗虫还要多。但是,那些品牌各异、规格不同的男人却始终没有一个能走进她的爱情世界。她心里摆放爱情的位置,已经被一个爱她的人占据了。她经常在加班时会站在写字楼的窗前向外远眺,她经常能看到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在深夜的街头游荡,她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她们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在想什么呢?”黎蕤呵呵一笑。
“她在想那个已走进她爱情的男孩身在何处,”我认真地说,“她经常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他说:‘如果你愿意,我会嫁给你的!’可是,她哪里知道,那个买她吉他的男孩,根本就是一个把乐谱拿反了也不知道的人;而那个把乐谱拿反了都不知道的给她寄完吉他后就身无分文的男孩,此刻正在离她不远的一个工地上像头牛一样拉着砖块和扛着钢筋!她不知道这些。正如他不知道,在那高高的他抬头就可看见的大厦里,有一个年青而漂亮的女孩正在痴痴地想着他!”
“完了吗?”黎蕤一脸认真地问。
“完了!”我微微一笑。
“谢谢你的良苦用心,”黎蕤清喉娇啭地说,“我也会珍爱自己的,我也永远不会被那些‘野火’烧掉衣服的!”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黎蕤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