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皓青收回迈出去的腿，疑惑的看着女人。刚才他准备尽快跑到电梯那里的时候对方忽然伸手抓住他，用的劲儿很大，然后对着他慢慢摇了一下头，神色颇为复杂，复杂到他解析不出来对方有几个意思。
皓青刚准备问怎么了，就看到对方脸色非常难看，用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皓青正奇怪对方怎么了，女人就拉了他的手在手背上比划。
第一遍皓青反应过来了，但没猜出是什么字，对方接连比划了三遍他才反应过来。
分别是：系统，提示，禁声。这六个字。
他张嘴无声的说了一句，女人看到他的口型对了，点点头。
两人用手跟口型比划着交流，还没交流个什么后面就上来人了。而且一次性上来挺多，拥拥挤挤的等了一会儿他们两个比划。
皓青身后堵了挺多人的，他想了下，捏着悬浮升起来进到雨里头。
一切如常，街上形色匆匆的人撑着伞又在路上，压根没给他这个青天白日凭空起飞的人一点多余的眼神。
雨越下越大了，天色阴沉。皓青确认了安全之后打算返回去带那个女人一块儿往四楼走的时候有人从电梯口那里出去踩上街道。是个年轻的男生，穿着运动衣，他站在雨里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回头看了一眼。他记得刚才在那里听到他们说不能说话了，所以嘴巴紧闭一声不吭，以防万一还放慢脚步往街道尽头的那个电梯口走。
走到两三步的时候整个人猛地僵在原地，他还维持着往前迈步的姿势，脖子生锈一样一卡一卡的转着看向周围，朦胧雨雾中，静静立着一道道身影，他们撑着伞，不管站在哪里，但面向的都是他的方向。
心里的不安感猛地扩大，他僵在原地不到两秒，猛地拔足狂奔，耳朵里只有越来越大的雨声跟他急促的呼吸声，脸上湿漉漉的都是水分不清是雨还泪，离往四楼的电梯口只有六米远了，只有六米了！六米！
肩膀猛一痛，他恍惚间听到咔的一声，什么被穿透的声音，腿被什么东西拽住，他恍惚间“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很大一声响，他却不觉得疼，只觉得浑身木木的，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他的小腿往下落，他艰难的扭头看过去，一个穿着长袍，面目扭曲的人正抱着他的腿撕咬，那条被暴力撕咬的腿没了好几块肉，血淋淋的腿在雨里冒出一点点白雾。
他像是这时候才感觉到疼了，嘴长大，努力发出声音，却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命！救！命！！！！我！”
“救我！！啊啊啊啊！！！！”
惨叫声很大，这让那群俯在他身上的怪物都加快了啃食速度，几乎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把地上那个人活生生吃了。
皓青本来想去拉一把，但是等他抓住那人举起的手的时候，对方已经被一个戴着瓜皮帽的小男孩一口咬断脖子，睁着眼睛没气了。
那个小孩在咬断对方喉咙之后眼睛还瞄着皓青，要不是皓青及时放手退回三楼入口的地方，估计这会儿也是那些东西的盘中餐了！
堵在入口那里的人脸色发白，其中大部分人看到一半就忍不住移开目光了，其中更是有几个眼眶都红了。
皓青见过好多死人，但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一点点吃了，再怎么心里都有不适感。雨水冲刷着街道上的血跟碎肉沫，很快那些人就吃完了，他们连骨头都没放过，随手放到自己的包里装着，像是吃了大补汤一样脸色红润，提着装着骨头的包紧赶慢赶的有了。
除了街道上的一点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碎肉沫，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刚才这里死过人。
皓青闻到一股子淡淡的尿骚味，他在经历过两个世界之后五感提升了很多，所以第一时间就朝味道散发的地方看过去，是一个中年男人，脸色很红，嘴唇发白，眼神仓惶的往周围看。
在对方看到他这里之前，皓青体贴的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觉。
没人敢出声说话，皓青看眼前又恢复成了他刚上来时候的样子，弯腰把刚才提醒他的女人抗在肩上，握紧悬浮慢悠悠的升到半空，然后扛着阻力慢吞吞的往前走——他不敢用疾跑，因为他不知道如果疾跑带起的风声，会不会也算是声音的一种。
被他忽然扛起来的女人一声不吭，抓着他背上的衣服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发出什么声音。
一路过去速度真的特别慢，而且得避开谢谢鬼的行动路线，就更慢了，不过幸好，一路走来没有什么大事。皓青踩到往四楼走的电梯的时候整个人猛地松了一口气。
站在三楼入口处的其他人搭伙，有样学样的小心往电梯那里走，不过路上还是有两个人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直接死了四个人，还差点连累到周围的人，要不是那几个躲得快，死的就不止那几个了。
皓青这会儿已经站在四楼入口处了，这里比下面三楼更像是一个异空间，他在这里甚至能看到远处的山和红的像灯笼的半个太阳。眼前有三条路，每条周围都是一些各式各样但外形大概相似的小楼房或者平房，这会儿大多数的烟筒都冒着灰白色的烟。
皓青看了眼身边脸色苍白的女人，道谢，“刚才谢谢提醒。”
“没事。”女人摆手，“两不相欠。”
皓青：“你叫什么？”
女人诧异的看了眼皓青，眼神很古怪，“这个……你叫我恩朵就行，恩情的恩，花朵的朵。”
皓青点头道：“好。”
皓青踏出入口处站到平整的红土底面上，他这会儿已经完成了到四楼的任务，接下来只需要原路返回就行了。
皓青问她：“你接下来任务是什么？”
“完成村民的祈愿。”她一手插在裙子口袋里，“你呢？”
“我任务已经完成了。”皓青挺惊讶她一个女人而且是新人，这么容易就接受系统的，“我的任务是从图书馆四楼返回一楼，就是任务完成。”
女人眉头微微一皱，就听到对方又说：“经历过几次任务的老人跟你们第一次做任务的新人任务不同，新人一般都有新手提示，像是我们就只有一句话，剩下的必须自己去摸索。”
“这样啊。”
皓青陪她往村子里的正前方的那条街上走，边走边道：“系统的提示有时候可信，有时候得怀疑一下，这是我目前为止算不上经验的经验。”他停下脚步道：“我就先下去了。”
他表上显示这会儿已经五点多了，太阳估计已经在下山了。
女人僵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肢体动作自如，“好啊，你去吧。”
皓青临走时给了她最后一个忠告。
“在天黑之前回到一楼。”
女人表情有点疑惑，皓青道：“这里都是鬼，而现在还只是白天。如果到了晚上……”
女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皓青匆忙点头后就跑了，估计是去完成任务了。
皓青转身往下走，入口处刚才还只有一条往上的电梯，这会儿多了一条往下的，把往上的那个电梯都给挤的小了很多。
他往下走的时候看到好几个往上的人，双方对视一眼，皓青几乎看到对方眼里对他赤裸裸的羡慕，太明显了，想不看到都不行。
下到三楼他用悬浮卡慢吞吞的飘过去，果然二楼到三楼的单行道也改成上下双行道了。他捏紧悬浮跟疾跑，在电梯下到一半的时候就从戏台上面冲出去，在没有背人的情况下他速度特别快，底下灰扑扑的影子还没来得及捕捉这个猎物，他已经没影了。
一路悬空过来，等到了一楼才松开手，整个人几乎脱力的半蹲在地上。
蹲了没一会儿眼前出现一双白球鞋，他抬眼看过去，看到一张四分五裂的脸，皮肉裂开眼熟爆凸，嘴巴被什么东西碾烂了，跟肉酱一样被随手糊到下巴跟鼻子下面，白森森的牙齿牙齿微张，露出里头猩红的舌头，皓青脑子几乎都木了。
他眨了下眼睛，眼前站着人全然没了刚才那副样子。这人是下午发卡牌的人，他脖子上还戴着工作人员的牌子，他头上帽子反戴着伸手想把皓青扶起来，不过被他躲开了，“抱歉，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工作人员没上过二楼，也没看到他抗人，所以就信了，耸肩说：“行吧，恭喜你通关了。”
皓青往大厅走，站在大厅里看着周围往来的年轻学生，猛地吐出一口气，“终于……”
年轻人没等他说完就拍了下他的肩膀，跟之前发牌时的臭脸完全不同的阳光灿烂，“对了，这卡牌是要回收的。你给我吧。”
皓青给了他一张悬浮，走到门口就听身后的人说：“喂，还有一张呢！”
“被发现了……”皓青颇为不好意思的道歉：“抱歉，我以为只用上交我抽到的。”
他道歉挺诚恳，年轻人也不好说什么，脸色难看的伸手，“卡。”
皓青后退一步把卡拿出来，忽然想到什么一样道：“对了小哥，这里是图书馆吗？”
年轻的工作人员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张卡，嘴角勾起，想也没想的就到，“对，就是图书馆，怎么了？”
“哦，没事。”皓青猛地转身，五指捏紧疾跑卡，整个人撞碎玻璃站在了夕阳下，他回头看着已经变得完好无损的玻璃门，站在台阶上看着玻璃门里疯狂捶门怒吼，眼睛都流出血泪，皮肤开始崩裂的工作人员，声音很低很低的继续刚才的话，“我就是忽然想起来，我的任务是离开图书馆，而不是……下到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