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恬恬，漂亮地犹如下凡的天仙，浑身上下都带着股与世不同的清冷气质。
好端端一个男孩子，叫什么恬恬！留什么长头发！穿什么白裙子！凭什么长得那么好看！
没错，乔祺现在想起，还有回忍不住愤慨万分，总觉得自己被彻头彻尾地欺骗了。
去他妈的恬恬，都是假的！亏得他还以为恬恬是个女孩子，掏心掏肺地对人家好。
一想到自己当初傻里傻气，跟个跳梁小丑似的围着人家转，乔祺就觉得内里有股无名怒火直往心口窜。然而，初见时的惊艳就跟刻在脑海里似的，越是不愿回忆，越是清晰。
那天夜晚，凉风习习，月色惨淡，住在乔老爷子隔壁的魏老师魏雪芜一袭长裙，左手牵着个瘦削白皙的穿着同款长裙的小姑娘。小姑娘画着淡妆，精致得如同一个瓷娃娃。
魏雪芜一见乔祺蹲在门口，便乐呵呵地打招呼道：“是乔爷爷的孙子吧，都已经接过来了。大晚上的，在外头站着做什么，来，跟魏阿姨一起进去。”
随后，魏雪芜扯了扯身旁的女孩子，笑吟吟地继续道：“来，恬恬，跟小哥哥打个招呼。”
小姑娘先是怯生生地看了魏雪芜一眼，然后低垂着眼帘，轻轻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那声你好，随着晚间的凉风飘到了乔祺的小心脏上，激得他一阵慌乱无措。
或许是第一面被假象骗住了，之后又没有人出来特地解释，乔琪一直认为隔壁的恬恬是个可爱的妹子。因此后来当乔祺厚着脸皮告白，才发现所谓的恬恬是个带把的男孩子时，他幼小的心灵几乎是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乔祺几乎是落荒而逃。什么恬恬，什么春心萌动，都去他的吧！
忆及往事，乔祺忍不住爆粗口，带着满身的火气回了律师事务所。
郭之恫等人鲜少看到乔祺发火的模样，既新鲜又害怕，远远地瞥一眼便溜远了。最后还是郭之恫被推为炮灰，抱着必死地决心前去探听情况。郭之恫怀着恐惧有好奇的复杂心情，小心翼翼地踱到了办公室门口。只是他刚喊了声乔哥，乔祺便又雷厉风行地推门而出。
乔大律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行踪诡谲不定，倒是让事务所地一干同事摸不着头脑。
乔祺出门，无他，魏溢约他出来喝一杯。
乔祺没有深究魏溢是怎么有自己联系方式的，也没有深究魏溢联系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乔祺需要的只是赴约，仅此而已。以前的事，过去的都过去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乔祺驱车前往魏溢约好的餐厅。等乔祺到的时候，魏溢早早就坐在了靠窗的那个位置。他低着头正在查看手机，几缕碎发垂下，遮住了半垂的眼眸。一束阳光从窗柩处打进来，将魏溢笼罩其中，就连发丝和毛孔都显示出一股子恬淡的味道来。
乔祺从门口的方向走来，正好可以看见魏溢坐得端端正正的。
原本那股子怒气，在看到魏溢的那刻，悉数烟消云散。
三岁看到老，一个人的脾性在其幼时便被勾勒出大半。同乔祺的叛逆张扬不同，魏溢总是温顺谦逊的。同年少时一样，他坐在那里，便自带着一股子平易近人的气息。
魏溢是温和的，像是秋天的蒲公英，随风而逝，落地生根。
许多年不见，魏溢似乎没多大改变，也难怪乔祺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来了，这边。”魏溢挥了挥手，朝他温煦地笑着。
青年的声线褪去了稚嫩，沾染了成年人的腔调，粗了点，低了点，少了几分女气，多了几分阳刚，与记忆中略有差别。可魏溢语调是一如既往的谦逊温和，一如既往的人畜无害。
乔祺错过眼，尽量避免与其对视。
魏溢的笑就像又魔力似的，总是把人迷得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看一眼。怪不得弄堂里的人总说，恬恬一笑，忙了一天的酸痛都去掉一半，比什么药都灵。
对当年的乔祺而言，这笑容何止是有魔力，简直是无形的毒药，将还是楞头小子的自己耍的团团转。可以说，为求恬恬一笑，乔祺转瞬就将自己街区大哥那点骄傲抛之脑后，恨不得为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乔祺落座，掩饰性得咳了一声，抬头就见魏溢便半眯着眼睛，用含笑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乔祺当下便慌乱了，没话找话道：“好几年没见了，没多大变。你怎么有我联系方式的？”
魏溢啜了口水，淡淡笑道：“我问孙阿姨要的。在渭苑小区那会儿，我总觉得那个人像你，却又不敢肯定。能知道我小名的，除了家里的长辈和从小长大的那帮人，还有你，我实在不知道还会有谁。左右想不通，我就去问孙阿姨要了电话，然后就试着打了过来。你瞧，真巧，果然是你。”
“是吗？”处于职业习惯，乔祺下意识地说了出来，语气疏离中带着些许的防范。
魏溢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继续浅淡地笑着：“说实话，能再次遇到你挺高兴的。”
魏溢的话听起来不像说谎，只是有了前车之鉴，乔祺不敢掉以轻心。
在四合院待了两个月，就意味着他被魏溢骗了两个月。
别看魏溢这人看上去温润无害得很，可真的有心瞒起人来，还是相当有手段的。两个月的时间里，但凡魏溢稍微透露出些许迹象，乔祺都不至于落到最后这个狼狈的境地。
能让乔祺大栽跟头，二十几年来，还真就魏溢一个。
被乔祺审视的眼神看得发毛，魏溢抿嘴轻笑，问道：“怎么，乔祺，这么冷淡做什么，难不成你还在为以前的事情埋怨我？”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乔祺就跟踩到了雷区似的，险些原地爆炸。可即便如此，乔祺还是要维持着自己的风度，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回道：“不至于，都是成年人。”
魏溢有些怅然若失：“是吗，不埋怨就好。当时我没这么注意，让你误会了，后来听乔爷爷说，你离开的时候还挺生气的，我还以为…”
呵呵，信了你的鬼话。就在乔祺爆炸快要的当口，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原来还满脸笑意的魏溢没说两句就脸色沉了下去，而后抱歉地朝乔祺笑笑，示意自己有事缠身，不便久留。
乔祺自然乐得他离开。可魏溢一走，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那肚子火又莫名其妙地消了下去。随即，被耍了的无力感与挫败感又慢腾腾地卷袭而来。
想他乔琪纵横法庭几载，阅人无数，怎么就到了这人跟前，连气势都输没了。
靠，这魏溢专门生来克他的吧！
靠，十几年过去了，又是哪个闲着没事干的神仙把这人安排到他面前的！
乔祺离开餐厅的时候，他收到了魏溢发来的短信和微信的验证提示音。
乔祺盯着屏幕看了几十秒，还是不知道该点同意还是拒绝。
算了，魏溢这个人太可怕了，惹不起惹不起，还是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