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西被内里烧的一团火撑着,脚步动起来如风,手中的竹扫帚被她拖在地上唰唰的响,搭上她泛出冷意的面孔,无端生出许多杀气。
中途被军师拦住,他提着一把不知哪里来的锃亮大刀:“这个比较快。”
左西冷冷瞥了他一眼:“如果闲着,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这么无聊,不如去玩自己脚趾。”
军师挑眉,退了回去。
跨过那把大刀,左西几步迈到大汉面前。
大汉偷偷瞟了几眼她脚下踩的那只没吃完的大腿,喉结滚动着。
左西想的却是:两个人这么快就有了共同爱好。想象着两个人今后围坐在一起啃这种肉的场景,胃里泛起一股又一股酸水。
努力压下这个变态想法,她缓缓举起手中竹扫帚:“要不要变回来?”
大汉诧异的看着她手中扫帚,似乎有些茫然,下意识摇摇头,喉咙里传出轻轻“咕噜噜”一串响。
白衣人常年眯着的双眼也瞪大许多,颇为惊讶的看着这边。
“唰”一声响,左西一扫帚挥了上去,竹条在大汉胸前扫出几道细细的血痕。
“要不要变回来?”
挥完一把,左西举着扫帚,平静的直视着大汉的眼睛,平静的问。
白衣人眼睛又眯了回去,嘴角重又挂上戏谑的笑:“有趣,我家小影子就是有趣。”
一旁的四娘朝他耳边凑过去,吐出一阵香风:“那可是您的躯壳。”
白衣人瞥了她一眼,眨眨眼睛,没说话,笑容不变。
四娘在这目光中败下阵来,缩回头,冷冷朝那边的左西瞥了一眼,更加搂紧了白衣人的胳膊。
大汉惊疑不定的看着左西,猛的摇摇头,嘴里吭哧半天,吭出一个字:“不!”
他即使用了力气,由于脖子上堆的肉太厚,幅度还是不大。
左西看了这些,直觉更闹心,手操着竹扫帚,又是猛地一挥,“唰”的一声,又是几道血痕,和之前那几道组成一个大大的“X”。
大汉忍住不吭声。这具躯壳肉厚,并不惧左西这几扫帚。但是他动也不能动,被拿扫帚这么打,这让他开始觉得有些屈辱。
“唰唰唰”,左西冷着面,连着挥了三扫帚。
大汉还是扭着头,不吭声。
左西觉得心里的火快要压不住了,又举起手中扫帚,但是中途,她停住了。
一颗晶莹的水珠在大汉下巴处汇集,然后啪嗒一声,滴在他胸前。
“先变回来,你这个样子,一看就不对劲,这是邪路,你不能再继续走下去!”
左西停住动作,颤声说道。
她心里其实很害怕,好好一个宋鸿,变成一个大嚼人肉的怪物,看上去还意识都不清醒,这是她在两个世界间的伙伴和爱人,失去他,她又会变成孤身一人。
听到说他还能变回去那一刻,她几乎是狂喜的,为了救回宋鸿也好,为了自己的私心也好,她一定要让宋鸿变回去。
但是她不敢把情绪表露于人前。
这里其他人都在另一边。
她为了自己的目的,小心翼翼的和这群人周旋着,毫无安全感,就连看起来最好说话的那个小胡子,实力也不可能小觑,现在看他一口一个“祖宗”喊着,像个毫无威胁的碎嘴子,但是万一,万一他们翻脸,自己必是像只大象脚下的蚂蚁,除了等待自己被踩碎的命运外,毫无办法。
所以得知宋鸿也在这里时,她是狂喜的,有一个同伴,她不是孤单一个人。
但是这个同伴变异了。
左西几乎是执念的想让他变回来,不管变回来之后有什么后果,她一点都不想一个人。
大汉微微转过脖子,瞥到左西颤抖的身体。
两相沉默。
许久,空气似乎都停滞住。
左西嗓子很涩:“你要报复,就明着来,我都受着。但是不能像现在这样用邪门歪路,不知道那时候那个我是怎样,但是现在我很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我宁愿你砍我几刀。”
大汉紧紧盯着她,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终于,点点头。
“他肯了!”左西慌忙转头去找白衣人:“他肯了。”
白衣人从容的微笑着,点点头:“我这就给他解。”
一旁的四娘不安的动了动脚,她瞥了眼纹丝不动站着看戏的军师。
军师微不可见点点头。
四娘似乎松了口气,轻松的转过眼珠子。
白衣人似乎一点没察觉他身边的暗潮,朝左西挥挥手:“你到一边来,帮不上忙还挡路。”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亲昵的嗔怪。
“好。”左西上前一步,摸了摸大汉肥厚的手背,仰头看着他。
大汉垂下眸子,被左西抚摸的手背颤抖着,紧紧拽住袍子,喉咙里咕噜噜响个不停。
“我特么一直在这里,不想也不愿离开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我已经过得很难了,你来了之后才好一点,我不想再过回你来之前的日子。”
左西盯着他的眼睛,努力去寻找那肿胀眼皮里夹着的眼珠子。
听到这话,大汉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喉结滚动,许久,他反手紧紧包住左西的手:“好。”
紧紧盯着左西,他的眼神剧烈波动。
左西觉得包住自己的那只手一股潮热,让人很难受,但是她努力抿唇的笑着,用另一只手安慰的拍了拍大汉的手背:“不怕,我一直在这里。”
“要不我们明天再。。”白衣人笑眯眯问道。
“就好了。”左西转头回了一句,她又朝大汉笑了下,想抽出自己的手。
大汉紧紧拽着她,口里嘟囔出模糊语句:“再,信你一次。”
左西直直看着他,认真的点点头。
见两人终于分开,白衣人似笑非笑的上前,手上多了个鸡蛋样的白色圆球。
他握着那个球,随手朝空中轻轻一抛,白球浮在半空,接着随着他嘟唇吹了口气,球往前滚动起来。
白球在受了他那口气之后,自主的朝前滚动着,绕着大汉转动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转出一条包围大汉的白色圆圈。
大汉始终眼珠子不错的盯着左西动向,随着白球开始边转变四下翻滚,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接着,头垂了下去,像是睡着了。
看着这情形,左西心急的上前一步,被小胡子拉住:“将军现在做法,你过去于事无补,反而添乱。”
听到这话,她努力按捺住心中焦躁,定住身形。
白球四下飞舞,过不多久,舞出个茧来,把大汉团团包裹住。
茧出现后,白衣人手朝空中一张,白球飘飘悠悠飞过来,落入他手中。
“好了。”
左西看了看茧,又看了看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不用紧张,我的孩子,明天早上,你的小情儿就醒过来了,又是那个风度翩翩少年郎。”说道后面几个字,他嘴角轻微一撇。
左西无意识点点头,朝着那个茧冲了过去。
茧子由一条条闪亮的丝组成,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她轻轻的把手放上去。
茧是有温度的,如果沉下心观察,还能感受它一起一伏。
左西自己做主,把这个动静当成宋鸿的心跳。
她的宋鸿要回来了,她不再孤单。
双手张开,抱住这个茧,她情不自禁把脸贴了上去,心里很安稳。
“先去休息,明天早上自然就能等到他。”
白衣人往那边踱了几步,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回过头来,朝着左西开口说道。
“我要在这里守着他。”
左西依偎在茧上,感觉自己心脏那处空虚了好久的一块被填满,这感觉让她觉得踏实,消失了好久的底气也回来了。
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很依赖宋鸿,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白衣人撇嘴:“随便你。”
其他几人随他离开了。
左西见再没其他人,她尽量的凑近了茧,低声说道:“宋鸿?能不能听见?”
没有回应,茧继续近乎平缓的起伏着。
她又低声叫了几声,一直没有回应,只好作罢。
也有些累了,左西靠着茧坐下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她警惕的看过去。
是小胡子。
他手上拿了两条毯子,仔细在地上铺一条,又递给左西一条,口里絮絮叨叨:“将军让我送来的,哎,他其实都是好意,谁家父母不疼女儿呢?”
“他不是我父亲。”
左西一脸奇怪的反驳道。
“诶,”小胡子瞥了她一眼,“也像个父亲了,总之,他是一心为你好的。这不,看你执意要留在这里,还特意让我送来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