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似乎想到什么，让左西扶着小斗车，自己又跑了回去。
左西努力让头离远了车里堆着的那一滩人，只能叫一滩，所有肉都挤挤挨挨堆在那个小车里，不知道还能不能叫做人，姑且还算是吧。
胃里一阵阵酸水往上冒，但是她努力闭紧了嘴巴，又把酸水给咽回去。二次反胃引得她食道一路烧灼，面上却一点不显。
这里是他们地盘，她不能太突出。
没过多久小胡子又回来了，身前竟然又推了一辆堆满肉的小斗车。
见左西眼神疑惑，他得意的摸了摸自己嘴上那两撇小胡子：“我是小辈，没得法，以往都是我来送吃的，今天你在这里，刚好学习一下，以后就能接我的班啦！”
左西看着她那一撇小胡子被摸得油光闪亮，努力忍住自己不去直视，以免不小心露出嫌恶表情。
不一会儿她察觉出小胡子话中的漏洞：“怎么是你是小辈？还有那个小孩子呢？”
“你说军师啊，他可不是什么小孩子，”小胡子得意瞥了她一眼，满满一股子知情者的嘚瑟劲。
“哦，原来他是军师。为什么这样说？”左西面带浓浓的好奇，她觉得自己只要再多努力一把，她能把将军穿什么颜色内裤这种密辛从小胡子口中挖出来。
小胡子一看她这神情，更加嘚瑟，正要开口说话，眼神飘到前方，突然猛地一颤，闭了嘴。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左西看到一只熟悉的黑色蝙蝠。
这个小东西正趴在他们正对面的墙上，肚子一股一股，有声音发出来，听上去很像那被叫做军师的小男孩：“小幺，还不快带着肉滚下来，你爷爷我要饿死了！”
它声音里的愤怒让人毫不怀疑他是真的要被饿死了，停顿了一会儿，发出的声音变得冰冷：“还有，再让我看到你在背后嚼舌根，我把你扔进酱缸里泡三天三夜！”
小胡子从声音刚开始响起，整个人就变得畏畏缩缩。直到蝙蝠那边没有声音响起，肚子也无再鼓动的征兆，他埋头乖巧的答了声：“知道了，一会儿就来。”
蝙蝠似是满意了，倏地一下飞起，转眼飞进了夜色里。
小妖？左西觉得这个鬼灵精怪的名字和身后这个猥琐的小胡子实在是不搭，实在有些好笑。
但是瞄了眼那只蝙蝠，她并不敢笑出声。
也是经历的多了，左西觉得自己已经心沉如水，再也生不出太多波澜。
但是很快她就能知道，自己错了，毕竟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着，没有终点。
小胡子低声嘀咕了两句，不敢再大放厥词，催促着左西赶紧和自己一起把肉推下楼。
但是他们并没有在二楼停留，而是又下了两个楼梯，转眼来到一楼。
其实她在楼顶瞥见小胡子的尾巴那一刻起，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接下来她看到的这个场景，证明她的准备做得还不够充分。
她看到坐在一楼空地中间那个弥勒佛像般坐着的人之后，被吓了第一跳。
那根本就不是普通人，他坐在那里，也有近两米高，敦厚瘀肿的身子，身体里的赘肉像是快要溢出来那边，在他身上横七竖八的淌着。
那人五官尚可辨认，浓浓的眉毛，还有那极富特点的鹰钩鼻。
如果不出意外，这是将军。
将军虽然变成了这么一副肉堆的样子，感官却没退化，似乎听到动静，厚重的眼皮轻轻掀起，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一串浑厚的响声。
他身体轻轻动了动，似乎想向左西和小胡子这边靠近一点。
但是他体型实在太大了，而且他身上有太多的攀附物，让他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轻易动弹。
他头上蹲了一只体型巨大的兔子，两颗眼珠子光润黑亮，那也是这屋子里看起来最无害的一个。手臂上缠了一条黑蛇，嘶嘶的吐着信子，听到声响，蜿蜒着身子，面朝向发出动静这边。
最显眼还数将军的肚子上趴的那条八爪鱼，附得牢牢的，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左西借助小斗车努力撑住自己身体，一时觉得有些眩晕。
见到这个八爪鱼，她回忆起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身后有坚硬的东西戳了戳她的腰，深吸一口气，转头，是小胡子，他拉回去戳了两下左西的小斗车，眼神示意她赶紧往前走。
左西又深吸几口气，眼睛盯着这团怪物身旁某处，用余光看路前进，身前的小推车在微微颤动。
见到肉过来，众怪物有些兴奋，首当其冲的是那条蛇，呲溜一下飞了过来，卷走一大坨肉，也不知他有意无意，临走时，还用蛇尾轻轻扫了下左西的脸颊。
蛇尾上似乎有黏液，在它离去后还冰凉的黏在左西脸上。她背上汗毛瞬间竖了一大片，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压住自己抬腿就跑的冲动。
她终于是没有腿软得蹲下，也没有转身就跑，小身板立得笔直，从而见证了将军头上那只兔子缓缓站起来，露出一双又长又健壮的腿全程。
兔子站起来后，比例明显不符合常规，就像是顶了一具兔子身体的长脚鸟。
他立起来的动作很慢，跳过来的动作却很迅猛。
左西眼见着他朝着自己跳过来吓得赶紧往后一仰，手中的车柄也随之脱出。
“砰”，尖利的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左西呆愣住，有些害怕的双手抱臂，紧紧盯着那边动静。
好在肉没有掉出来，也没有人想要追究，兔子趴在地上，叼了一块比自己身体还要大出一圈的肉，又三蹦两蹦跳回了将军头上。
他叼的肉太大了，从将军头上滑下来一部分，罩住了将军的眼睛。
但是将军表情并没有变化，依然纹丝不动摊在那里，左西觉得他是肿胀得太厉害，本来眼睛就已经被遮住了，前后没什么差别。
左西的肉经过这两下直接被分完，小胡子的肉也一样。
她还呆愣在原地，看着那群怪物大嚼特嚼。
直到身后又有一个坚硬的尖角戳了戳她。
重新回到三楼平台，左西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她拉着小胡子想问个明白：“那些难道是将军他们？”
小胡子瞥了眼她，又小心翼翼环顾一圈，才谨慎的点点头。
“他们为什么要变成那样？”其实左西想说的是，她早已经有这群人都是怪物的预感，但是为什么还要专门变出这样子来吓到她！
小胡子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不知道他们本就是如此，人往地上一趴，头和脖子一缩，随着一阵青烟缭绕，地上多了只硕大却瘦出骨架子的老鼠。
那张干瘦的鼠脸上还挂着一丝得意：“怎么样，这才是我们的原身，看看我这身毛，啧啧，油亮油亮，都是每天我往上抹油抹出来的一身好毛。”
左西眼神虚晃，咧嘴一笑，整个人直接往后倒。
大老鼠动作奇快，呲溜一下跑到她的身下垫着：“诶哟这突然是怎么了？”
左西死死闭着眼睛，嘴里喃喃：“就让我痛痛快快晕过去好么？”
“哎呀怪我怪我！”大老鼠伸出爪子一敲脑袋，小心把左西挪到地上，然后立起来，又是一阵青烟，小胡子原封不动站在那里，脸色有些焦急，他上前两步，一把扶起左西：“光想着你那时候和我们在一起，早习惯了，没想到你都还没记起来呢？”
左西不想起来：“你让我躺着吧，我不想去给他们送肉，更不想看到你们。”
“诶哟我的祖宗诶，可别这样，将军看不到你，该生气了。”
左西只想赖在地上，睡一觉起来后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消失。
但是后脑勺磕到时候的疼痛告诉她，没可能。
见她依然赖着不动，小胡子眼神闪了闪，他犹豫了又犹豫，张口闭口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
左西虽然躺在地上，气势却很足，斜了他一眼：“痛快点说，什么事？”
她觉得自己心理接受能力已经是很强了，到这时候还没真晕过去。
小胡子啧了一声，一拍手一跺脚：“罢了，你早晚都要知道。”
“什么？”左西挑眉。
小胡子又谨慎的环顾四周，实在没看到那只黑乎乎蝙蝠的身影，他这才招招手，让左西先坐起来。
左西半信半疑的缓缓坐起身，嘴里嘟囔：“到底要说什么？婆婆妈妈的！”
小胡子半蹲着，凑过去在她耳边叽喳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