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到精神疲倦，那么那个僵尸呢？他会像自己这样，还是只是个无情的蹦跳机器。
很有可能是后者。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左西注定要被撵上。
因为她精神上的疲倦感正在不断地增加，再这么任由发展下去，可能都不用后边那位动手，左西自己就已经跳进湖里，来个自我解脱了。
怎么办？
现在问题除了左西自身原因外，还面临着一个，左西不知道该怎么动手。
她就这么下意识的想了一下，突然，摆动的手中出现一个凹凸不平的手柄一样的东西硌着她的手。
抬起来一看，竟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这匕首绝对是突然出现的，而是是在她思考动手动的事情之后。
左西眼珠转转，努力集中注意力，开始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一句话，“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想了一会儿，她仍在跑，后头那位仍在追，没有任何变化。
她转念一想，不对，刚刚是在想为什么。
她开始在脑子里循环，怎么出去？怎么出去？
良久，没有任何变化。
呵呵，果然。
这时将军制造的幻觉，自然也由他控制。
就是不知道这能探知想法的能力是在这里独有还是外面一样。
她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猛地跳上一旁她已经路过三次早已看好的低矮草垛，深吸口气，力图让自己脑子放空，然后在紧追过来的僵尸蹦到空中的一瞬间，挥刀斩断他的脖颈。
那脖颈有些像加了过多水的面团，刀划下去一点不利落，但是那僵尸倒地上之后，好歹是没动静了。
左西这才长舒一口气，刚刚从脑海中排出去的东西又一点点泛起，如回潮的海浪。
她垂头看着那张老人面孔良久。
刚开始动手把草垛上的草扒下来，想盖到老人身上，眼前又开始雾气蒙蒙。
左西手一抖，把手中的一把草沿着之前预判好的方向扔下去，希望能扔准了。
“很好，不愧是我的小影子，动手干脆利落，就是拖的时间有些长，这个缺点希望你能克服。接下来还会继续，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种优秀。”
那个声音又在雾蒙蒙的时候准时响起。
左西中间试图插了几次话，都没能成功打断，也许那边根本听不到她的话，也许是听到了，只是不想搭理她。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左西都只能接受自己除了完成任务外，确实是出不去了的事实。
当雾气再次散去，她正在一片绿草如茵的斜坡上走着。
斜坡似乎漫漫无尽头，她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终于，路边出现青黑屋檐一角，其他地方被树挡了。
有变化了，那里似乎有座小屋子。
左西精神一震，加快步伐朝那边走去。
转过一棵大树，一个披着红色袍子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脚下的步子停不下来，心跳却越来越快。
除了在这一片青黑色中出现一抹鲜红色外，还有那个背影的关系。
那个挺拔颀长的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了。
左西渐渐走近，一个名字就要呼之欲出之时，那人转头了。
他那双浓黑的眸子似乎沉着一潭哀怨的水，之前是媚而明朗，现在是媚而怨，偏偏有张线条干净利落的脸，把这怨染出个雌雄莫辨的媚意来。
竟是宋鸿？
左西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竟是宋鸿！
她仿佛已经有一辈子没有见到宋鸿。两个人自表白过心意，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因此都没想到给他拍一张照片，那时候正拥有，一直以为会就这么一直下去，死也不怕的，两个人总在一起，有什么好怕。哪晓得竟还有分离的时候。
左西在一瞬间，明白了宋鸿的心理，这样等待的日子，让她过个几天都已经度日如年，而宋鸿是足足等了千年。
从对重逢满满的期待，到开始用回忆两个人相处的记忆来消磨时间，再到替对方各种找理由，也许是迟到，也许是别的原因，到最后接受事实，也许那个人再也不会来了。想死心绝望，但是却仍不甘心的等着，努力从那鸿蒙中挑出一粒带着可能性的沙。
一千年，是一个百岁老人从出生到少年到青年到中年，直到百岁过世，这么过一辈子，又过一辈子，把他那一辈子重复过十遍的时间。
她不敢去想那是怎样的绝望。
只要稍微想一想，心脏似乎都在皱缩。
那边一身红袍的宋鸿虽一脸要化为实质的怨气，却没有其他什么动作，只定定看着左西。
在左西自己还没意识到之前，她已经来到宋鸿的面前。
宋鸿定定看着她，伸出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向左西一侧脸颊。
左西一动不动，她近乎饥渴的看着宋鸿那张脸，看着像是要把他每个细节都看够，生生刻在脑子里。
那只大手轻轻抚上左西的脸颊，是熟悉的温度。
触到这个温度的一瞬间，左西眼水如刚开闸般迸出来。
她的声音不自觉的被那越来越汹涌的泪水冲得颤抖：“你，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是真的么？她打心底不愿去问这个问题。但是，其他的好像也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此时的宋鸿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那么其他一切都可以淡化为可有可无的背景。
她眼里泪水不停的掉，脸上皱着，随即想到这个样子会好丑，于是硬生生把嘴角扯开，做出个笑意来。
更显得扭曲了。
但是她并不在意，只双手紧紧握住宋鸿放到她脸上的那只手：“我看到你了，我竟然还能再见到你。”
宋鸿眸子里的怨气渐渐散去，慢慢透出温度来，他温柔的揽过左西的肩，把她轻轻抱在怀里。
两个人有些身高差，宋鸿微微弓着身子抱住她，脑袋温柔的搁在她的肩上。这样，左西只剩一个头露出来，其他部分都似被宋鸿包在身体里。
这一切都让左西觉得幸福到眩晕。
但是唯有一点，宋鸿抱的力度太温柔了，左西觉得有些不满足。
她伸出双手，努力揽到宋鸿颈后，这才心里踏实些。
左西只想在这暖和安稳的怀抱里踏踏实实睡过去，再不理其他。
即使这是个梦，那又怎样？她和爱人在一起。
“宋鸿，宋鸿。”左西幸福的全身心贴近这个人：“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
没有回应，依然静默一片。
左西更加搂紧了他，眼皮微微颤抖着，似乎努力让自己别睁开。
“宋鸿，你抱紧我一点好不好？”
没有声音，也没有抱紧的动作。
宋鸿依然轻轻柔柔的揽着她，像是，一个木偶。。
左西猛地一下挣开他的怀抱，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还好，宋鸿并没有其他异样，他疑惑的看过来，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左西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真的宋鸿不会是这个反应。
宋鸿抱她时候的力度很大，像是要把她楔进自己身体里。还有，抱住她之后，会不停的在她耳边说着情话，直把她说得面红耳热笑嘻嘻的罢休。见她异样，也不会只是哀怨的看着，而是会死皮赖脸又抱上来，在她脸上各处不停的亲亲。
这不是宋鸿，这只是一个有一张宋鸿那张皮子的木偶而已。
她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动了动。
这不是宋鸿，她提醒自己。
但是看着那张脸，她怎么都下不去手。
现实里的宋鸿已经死了，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而现在，有那么一个皮相和宋鸿一模一样的替代品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那双和宋鸿一模一样的眸子，她仍会不由自主的想接近。
也许，她也许能找到办法把这个人带到她的生活中，让他替代宋鸿，别的不说，留在身边看着，似乎也是一种慰藉，让她那蚀骨的思念能稍稍缓一点。
即使带不走，她留在这里和他在一起好像也挺好。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犹豫着。
营帐中，将军依然用他那个不羁的姿势倚靠在榻上，闭眼仰脖，又灌进一口酒，放下的坛子上，贴了张醒目的红纸。
他的正对面，左西一动不动的被绑在一个木架子上，垂着头，似乎陷入昏睡。
忽然，闭着眼的将军眉一挑，唇边泛出一丝笑意，确实冰冷的，他自言自语道：“如果在这被拖住，那就永永远远的被拖在里头吧。自古最难过情关啊，小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