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吟嘲笑他的虚伪，“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会以为你跟他们两有天大的仇恨……”
“你也不用嘲笑我，他们两难道跟你有仇？你还不是在群玉山的时候就开始陷害他们？”
“那是因为他们两当了我成神的路。而你，你爹是你自己送过去死的，青陵君是你自己动手杀的，却反倒将这一切都堆在他们头上，也真是可怜。”
叶玄霄冷笑，“你不用反复试探我的决心，我已经没有第二条路走了，横竖我都是要死的，为什么不让他两付出代价？倒是你，当年我年纪小，听了你成神会削低所有修士的修为那番鬼话，你真是为了成神才要对付他们两？”
“可能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顾青洛的母亲是宋寻氤。”
“这我知道，当时火烧揽君坊抓人上天宝阁的就是我安排的，怎么会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
“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宋寻氤是我的亲妹妹。”
“？！”
看着叶玄霄摆出的震惊又防备的姿态，宋君吟失笑地摇头，“怎么，他爹骗走了我相依为命的妹妹，我自然要在她身上找回来。”
“可这样，她不是你的亲外甥女？”
“那又如何？难道你对着叶玄辰手下留过情？”
叶玄霄不语。
叶玄辰虽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而且当年他母亲之死与他们的出现不无干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叶玄辰连他毁了他的修行之路都能忍下来，装得那样一副纨绔的模样，让所有人对他失望，对自己像是抱着歉疚一般有求必应……
说原谅，谈不上，说恨，好像也已经被时间抹平了。
甚至爷爷死后，他们便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叶玄霄甚至都愿意将很多事情交给他去办，包括灭青云宗这样的大事。
就算青云宗的事情要寻凶手，找主谋，也不打算将叶玄辰牵拱出来，算是当做给他的补偿吧。
至于天宝阁，如今就是一地废墟，如果从此一蹶不振，他不会觉得意外，但如果叶玄辰能够经营起来，带着天宝阁重头来过，也不见得是坏事。
“你不会不知道宋寻氤死在我手上，这样看来，你也没有很看重这个妹妹？”
他话刚说完，就被顾青洛一掌掀出几丈远，咳出一口血。
“我不动你，是因为你有其他更大的价值。如果这次你死不了，我自然也会找你算账，不要试图挑战我，要杀你，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叶玄霄爬起来，擦去唇角的血，冷冷笑了笑，“看也看过了，该让她回去了，不然以凌墨尧的性子，恐怕要起疑心了。”
宋君吟挥挥手，顾青洛便转身跃进了苍茫的山林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你喜欢她。”
叶玄霄捂着胸口，轻轻地笑了一下，“就像你这样，我喜欢她不代表我不会想她死。”
说到底，他们两都是疯子罢了。
顾青洛醒来的时候，头很疼，有什么隐隐约约的痕迹从眼前一晃而过，却像是过眼云烟，连尾巴都抓不住。
窗幔还关着，可映过来的天光告诉她，现在应该已经不早了，想来是司府的人都很忙，也没有人来打扰她。
自从她跟凌墨尧去过金醉河之后，所有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没完没了，向来只要有凌墨尧在她身边，她就会毫无负担心无顾虑，所有的作息规律都会罢工。看来，哪怕是凌墨尧不在他身侧，哪怕是同处在一个屋檐下，都有同样的效果。
她想起上辈子最后那段时间，中毒之后她一个人闭关的时候，成天成夜地睡不着觉，只要一闭眼就觉得自己在下坠，坠向没有尽头的深渊，就会惊醒。
如今，凌墨尧就像永远拦在她腰后的一双臂膀，就算下落，也会落进他的怀中，如果上辈子也有他在身边，如果那些艰难的时刻也有他作为依靠，该多好。
她撑起身，却在穿鞋的时候，看到了鞋底两侧伸出来的残叶。
以她如今的修为，平时走路都能够踏雪无痕，有时候太懒了，甚至会直接浮起一两分，连地面都不会挨着，怎么可能会有残叶粘在脚底？
有一次洛倾婉见她这样走路，很是无语地扒着她的肩将她摁了下来，“姐姐，你要是嫌累呢干脆将让凌墨尧抱着你走，你这样飘着，也太气人了吧？”
她将鞋提起翻过来，拈起残叶仔细辨别——松针？黑土？
婺源地处北方，大部分的山林都是针叶类乔木，倒是不好划分，但是正因为是北方，所以大多是山隘险关，水源集中，并未在此冲积出平原，所以徒弟大多贫瘠，而黑土肥沃……
所以今早萧承彦一见到顾青洛的时候，她便开口问婺源是否有土地肥沃之地。
萧承彦一脸莫名，“土地肥沃之地？婺源大多贫瘠，若说真有土地肥沃之地，只有在与群玉山接壤的丰城，因为靠近群玉山宗门百家的埋骨之地，得到灵气滋养，是婺源唯一一处黑色土壤的肥沃之地。”
“离这里有多远？”
“也不远，以你的修为，御剑不过两刻钟即可到达。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今日铭城的情况如何？可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那倒没有。目前整个婺源疫情已经控制下来了，各大城镇也开启了结界，有无根花药力守着，等到白兄炼出解药来没有大问题。你有事情要出去？要不要跟凌墨尧说一声？”
顾青洛听出他话语中的担心，无奈地笑了笑，想来是昨天下过那场急雨后，凌墨尧找他谈过了。
“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再说了，不是还有小龙吗？我带着它，不会有事的。”
小龙从她护腕中探出头，在她的手中乖乖地朝着萧承彦保证，“我会保护洛洛的。”
洛倾婉从锦西回来的时候，顾青洛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她几乎是红着眼冲进了司府，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将整个司府翻了个底朝天。
萧承彦问讯赶来的时候，她像是杀红了眼，满身的戾气锋芒逼人。
“阿婉，你怎么了？在找什么？”
“姐姐呢？她去哪里了？”洛倾婉猛地抓住他的衣袖，两眼急得通红却有眼泪摇摇欲坠，看着他就像是抓着水中的浮木，终于得以苟延残喘。
“你先告我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一身狼狈地回来？”
见他不回答，洛倾婉直接稍用力推开他，便如同狂卷的流云朝着白绍熙跟凌墨尧所在的药房而去。
一路上想要拦住她的人都被她掀开，甚至到了小院的门口，她还打了萧承彦一掌，直直冲了进去。
“凌墨尧！！”她一掌拍开药房的门。
眼见着她戾气翻滚，白绍熙本来就憔悴的脸色在这一波灵力冲撞之下又白了几分，一口血直直吐了出来，凌墨尧将他扶起来，一挥袖打散那股劲气，“你干什么？！”
“我问你，姐姐呢？要是姐姐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萧承彦扶着胸口匆匆赶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心中越发不安，抓住她的手问道，“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冷静一点！”
凌墨尧见着萧承彦神色不对，沉下眉目，“萧承彦，阿洛呢？去哪里了？”
“凌墨尧，锦西的人不知道在哪里听说的，让仙胎献祭，就能够解决这场瘟疫，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往婺源来了！而且，白宗主说青云宗枕碧流在这次血洗之中，丢失的，除了换天，连玉碎也一并丢失了！”
“仙台献祭？”凌墨尧眉尖一跳。
白绍熙捂着胸口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接过白宁安递过来的水缓了缓，“玉碎的确还有一颗在枕碧流，就算跟换天一同不见了，也不会威胁到顾宗主。洛小姐，大可不必如此着急。咳咳！”
洛倾婉知道玉碎目前有解药，所以听着白绍熙解释也没有多说，反倒回复了凌墨尧的话：“是，将献祭之人的灵脉割裂，强行释放出灵气。如果真是那样，就算是献祭之人不死，也会沦为废人！所以，姐姐到底去了哪里？我怕以她不肯伤无关之人性命的性子，会吃亏的！”
“阿洛出了铭城？”凌墨尧感应了一下顾青洛的方位，“萧承彦？！”
“她去了丰城。已经去了半个时辰了！”萧承彦听这话也急了，“她今天问我婺源何处土地肥沃，然后就说有事要去看看，但没有明说到底是什么事。”
“带着天珑宗跟冥火宗的人去找，一定要把人带回来！白绍熙，你这里还需要多久？”
洛倾婉当即出门带着人往丰城直奔而去。
凌墨尧浑身的魔气翻滚，丹炉之中的药材仿佛也被这股魔气惊扰到，炉盖“哐当”作响。
“还需要你稳着最后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我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