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关内三十里,沿金牛道必经灵泉崖。
灵泉崖一曰飞泉傍绝壁,二曰灵柏绕悬崖。
石阶堆砌连天,剑派登顶入云。
灵泉崖立派百余年,武林高手辈出,乃是蜀中第一剑派。
百年武林曾有一句传言——‘剑宗百年不沉寂,灵泉正阳引风骚。’
这句话意思是剑宗在江湖上的近一百年一直十分兴盛,前五十年由灵泉崖引领,后五十年由正阳派引领。
灵泉崖传到孟岐知这一代后,势力渐微,迅速被正阳派超越。
孟岐知此人心术不良,攻于算计,不行正道。
他在接任掌门之位前,一直严于律己,恭顺温和,谦卑有礼,受到门人的一致好评。
若论剑法功夫,怎么也不会轮到他坐上掌门的位置。
前任掌门看重他的德行,认为只有他继承掌门之位,才能凝聚门人,团结奋进。
谁能料到孟岐知所做的一切皆是假象,为了获得门人的好感,他隐忍不发,虚与委蛇,甚至在掌门垂危之际,请求效仿古人割肉救母。
前任掌门被他的孝心所感动,临终决定改任孟岐知为灵泉崖掌门。
谁知孟岐知夺得掌门之位后,没过多久便原形毕露了。
孟岐知野心勃勃,阴狠歹毒,实际上是一个两面三刀的笑面虎。
他精心谋划了一系列事件,对门派先后进行了清洗与剪除。
凡是对他不从者或者存在威胁的对象,均被列入打击的清单。
短短一年之内,灵泉崖的高手十去八九,灵泉崖从此一蹶不振。
在孟岐知的眼中,整个门派可以化作三类人。
第一种是掌门之位的有力竞争人,第二种是可能潜在的竞争人,第三种是不可能存在威胁的人。
对于前两种人,孟岐知根本没有耐心去揣度到底谁想争夺其位,谁不想争夺其位。
他采取‘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血腥屠戮,阴谋陷害。
看透局势的聪明人选择自行离开,免受迫害;看不透局势的执迷人几乎无一例外,皆被孟岐知害死。
德才兼备者,杀之;有德无才者,逐之;无德有才者,筛之;无德无才者,存之。
经过他这么一闹腾,灵泉崖上下人人自危,离心离德,门内精英消耗殆尽。
先辈数十年积累下的底子,竟被他内斗耗光了。
孟岐知自从登上掌门之位后,就一直没闲着。
他对内清除异己,对外则四处树敌。
孟岐知先是与洞庭彭氏、彭蠡窦氏、白觅洲结盟,共同对抗剑宗北派。
接着他又挑拨武宗四大派的关系,导致各派一度结怨。
最后他鼓动南北双煞与正阳派一决高下,妄图借用煞宗的势力遏制正阳派的发展。
奈何他机关算尽,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本他与白觅洲五羊真人、洞庭湖彭莫商议,夺得宝鼎,共享其利。
但是马邑城偷袭袁徽夕得手之后,他竟翻脸不认帐,妄想独吞宝鼎,更是不惜因此与二人交恶。
孟岐知言而无信,五羊真人与彭莫岂能善罢甘休?
三人在马邑城外大打出手,鏖战三日,直至精疲力竭。
一心报仇的陆渊抓住机会,趁三人不济,一举杀之。
孟岐知死后,对于本就损耗过甚的灵泉崖更是雪上加霜。
灵泉崖的地位一落千丈,在剑宗九派中降至最末。
但是川蜀地区门派相对较少,除了剑阁道灵泉崖、成都府暮瑶阁、万州白鹭派,几乎没有什么名门大派,因此灵泉崖在蜀国仍旧显赫。
继任者孟濛志短才疏,见小利而忘大义,遇要事而迟难决,比之孟岐知犹差远矣。
他占据险要之地,非但不奋发图强,反而打起了劫道的勾当。
如果说孟岐知是武林的毒瘤,那么孟濛可以称得上是剑宗的笑柄!
孟濛一向胆小怕事,每次劫道之前都会摸清路人的底数。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他还算不上什么智者!
这不~他见路过之人装扮朴素,与平民无异,又见他们车上装着满满的货物,于是就下了黑手。
可是他不知道这批货乃是药宗千草堂委托蜀中分舵,卖往汉中的珍贵药材。
劫了千草堂的药,杀了千草堂的人,千草堂堂主池潜心大怒,带领门内精英季羽晨、齐玉成、尤弘毅及弟子百余人,浩浩荡荡,自南向北,杀向灵泉崖。
千草堂可不是善茬,在药宗四派中千草堂财大气粗,门下弟子最多,在岭南一带势力仅次于白觅洲。
孟濛曾写信给池潜心,表示此事纯属误会,希望通过赔钱,息事宁人。
怎么料池潜心欲在蜀地立威,认准灵泉崖势弱,只是淡淡地回了八个字‘钱财无缺,但求尔头’!
孟濛无可奈何,只得恳求其妹孟凌薇相助。
孟凌薇为保险起见,做了三手准备:
一则写信与玉灵真人,言辞恳切,望其念在父辈交情,以之游说,劝千草堂退离;
二则囤积水粮,加固灵泉崖的防御;
三则邀请洞庭湖彭华扬入蜀,以助应敌,同时谋划复仇之事。
孟凌薇这三招可谓极其高明,层层递进,进退自如。
奈何孟濛烂泥扶不上墙,竟然天真地认为凭借玉灵真人从中斡旋,千草堂必然就范。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玉灵真人根本没有游说千草堂,反而为千草堂助威打气,透露灵泉崖的底细。
玉灵真人之所以这么做,乃是他的性格所致。
玉灵真人睚眦必报,凡事有过节的,他都会铭记于心。
他当初了解到孟岐知独吞宝鼎之事,认为若非孟岐知的贪婪,他的师兄五羊真人根本不会死,太乙伏羲鼎更不会丢!
他因此迁怒于灵泉崖,希望借助千草堂狠狠地教训灵泉崖一番,以解腹中恶气。
不过玉灵真人虽然心胸狭隘,腹黑阴险,但是他却有一个优点。
处事极端的他却是恩怨分明!
尤其是对待恩人,他又能做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然而,灵泉崖自然是没有这般待遇,玉灵真人书信一封回复孟凌薇,声称必会竭尽全力阻止千草堂的讨伐,实际乃是麻痹之策,反添千草堂此行的胜算。
……
无俦二人走到灵泉崖之下,刚好碰到千草堂攻山。
他们不明其中原委,于是停下观看。
可是刀枪无眼,箭石无情,灵泉崖的门人竟认为他们是千草堂的人,毫不客气地发动了攻击。
一时之间,箭如雨落,流石翻滚。
无俦二人冲不过去,只得后撤,躲避灾祸。
千草堂的人有备而来,铁威盾状如门扇,飞箭流矢根本奈何不得。
千草堂的人轻功扎实,反应极快,流石亦不能伤其分毫。
箭石只能阻挡一时,却不能阻挡一世,毕竟数量有限!
无俦见千草堂的人整齐划一,节奏一致,料想他们必是有备而来。
过了一阵儿,山上停止了石箭的攻击,一个个冒出头来,手里执着长剑。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鹰扬戎服,看来灵泉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攻山,对待战争还颇有些心得。
千草堂的人装束也十分特别,他们乃是清一色的轻皮马甲,却没有半块金属鳞片镶嵌。
只听千草堂的人群中,忽有一人高吼一声:“听我号令!”
铁盾之后登时现出一个个执弩之人,摆姿瞄准。
“一二~射!”那人猝声疾呼,根本不给山上之人反应的机会。
百弩齐发,箭簇引鸣,嗖嗖作响,锐不可当。
一根根弩箭如同疾驰的飞鱼,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
灵泉崖的人手中根本没有盾牌,立时化作鸟兽散,四处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