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开成都府,一路西行,直奔万州。
是日夜,恐千草堂有变,遂急奔至玉芝林,方才落脚休息。
南方不比北方,潮气较重,加之林间有溪水,无俦等人多感不适。
三人行路良久,疲惫不堪,腹中饥肠辘辘。
玉凝儿的肚子率先出卖了自己,咕噜咕噜地闹腾起来。
她尴尬一笑,伸手捂之。
“你俩歇歇脚,我去捉点野味,烤来吃!”
二人一齐点头,清月特地嘱咐一句:“你小心点些~”
无俦‘嗯’了一声,随即向着林深处迈去。
“你认识无俦多久了?”
玉凝儿百无聊赖地挑弄着手指,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与玉凝儿说话。
“你~你是说我么?”
清月顿时一愣,有点反应不及。
“这里除你我,还有别人吗?”
玉凝儿现出责怪的语气,刚才清月贴心的叮嘱再次引得玉凝儿吃醋。
“哦~九月有余了。”
玉凝儿掐指一算,自己与无俦分别不过十个月。
弄了半晌,自己前脚刚走,无俦后脚便觅得了她。
好你个无俦!还说思我而愁,念我而苦,新欢作伴,岂有愁苦之理?
“玉姑娘,你没事吧?”
清月见她神色浓重,摆手打断她的思绪。
“啊~啊~没事~”
玉凝儿强堆笑颜,迅速回过神儿来。
我可不能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蒙骗!更不能让她得逞!无俦是我的,只有我才可以和他在一起。
玉凝儿貌合神离,心中暗暗嘀咕道。
“你们第一次相见是在哪儿?”
玉凝儿仿佛是在盘问,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据说是在黄河里,我当是记不太清了。”
清月抚着额头,极力地回忆着,只是怎么都无用。
黄河里?玉凝儿大惑不解,难不成她在戏耍于我?岂能有这种相遇的方式?
“你确定?”
玉凝儿惊睁双眼,凝望清月。
林间刮来一丝凉风,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无俦说的,我当是昏迷了,被他从河里救了上来,之后送到了农家。”
清月抱着胳膊,不由地抖了抖。
“你怎么掉河里了?”
玉凝儿搓搓手,哈了口热气,好奇地追问着。
“被仇人踢下黄河的,也算捡了一条命。”
玉凝儿听到此处,心里反倒舒心了些,原来她与无俦的相遇纯属偶然,无俦这个臭小子还算有良心!
“嗷~是这样啊~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你呢?”
“我比你小一岁,与无俦同岁。”
清月点了点头,忽地打量起玉凝儿。
这般玲珑剔透、仙姿玉貌,怎能不叫无俦心动?
如果她一直陪在无俦身旁,恐怕我根本就没有机会~也罢,走一步算一步吧。
清月的心中不禁发出‘既生瑜,何生亮’之感慨,可是周瑜无论相貌、才华、风度都有与诸葛亮竞争的资本,自己又有何德何能去与玉凝儿相争呢?
一向对什么事情都那般自信、笃定的清月,唯独在爱情上显得如此卑微。
入蜀非但没能寻到亲生父母,反而让自己的伴侣重续了前缘,不可不谓之悲叹。
“我们分头寻些木柴,把篝火燃起来吧!这样的话,无俦能省些气力,我们也能暖和点。”
玉凝儿见清月沉思不语,因此提起了建议。
清月当即首肯,篝火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难生,二人不一会便完成了。
无俦在溪边拔净了鸡毛,将洗好的野鸡上了架,于篝火之上精心地烘烤着。
他这些天在成都城没闲着,购买了一些盐巴、沙糖、花椒、胡椒、孜然、茴香、豆蔻、肉桂、芝麻、白梅、茶叶、陈皮,碾成细末,每晚悉心调试,终于配出了符合心意的口味。
除了食用的调料,无俦还从成都城内购买了沉香、檀香、麝香、栈香、丁香、乳香、甲香、藿香、鸡舌香、龙脑香、零陵香十一款香料,求得调香师配制,收于小瓶之中。
别看这些东西不起眼,却是量少价昂。
若不是为了这调料与香料,无俦也不必在那寒酸的客栈中讲究,早早便享受下天下第一楼的滋味喽!
玉凝儿见无俦在烤鸡上撒来撒去,炯炯有神地嬉笑道:“这是什么好东西?闻上去好香!”
无俦洋洋得意地翻转鸡身,呼道:“大哥生前授予我的调料配方,我记不全了,只得凭着记忆买了些,调配了十几次才出来的味道,怎么样?不错吧!”
“你说的是庞宠么?”
玉凝儿慎重地?着无俦,鸟悄地低声询道。
无俦点了点头,神情还算自若,随后撕下一只鸡腿递给玉凝儿道:“尝尝吧,别浪费了大哥的手艺!”
玉凝儿机灵地接过,轻轻咬了一口,心中不禁赞叹:这味道真是绝了!
鲜甜可口,辛麻入味,清香醇美,微酸不腻,回味无穷!
“好吃,太棒了!”
玉凝儿吃得满嘴流油,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
无俦又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清月:“盼儿,你也尝尝,且看我的手艺如何?”
清月微微一笑,亦是吃得津津有味。
“怎么样?”
无俦满眼期待,十分在乎别人对他的厨艺的评价。
“嗯~很鲜美,味道棒极了。”
清月毕竟出自名门正派,再饿也不能坏了吃相。
三人不消一会儿,便将整只鸡吃得片甲不留,唯有一摊碎骨于地,好生无情~
吃饱之后,无俦寻得一颗老树倚靠,准备入睡。
“你们累了一天了,也快休息吧!
我包里还有薄衫,你们裹在身上,以免冻着!”
玉凝儿望了一眼清月,忽地冒出一句,甚是突兀。
“我不盖了,都给清姑娘吧!
我要躺在你怀里入睡!”
此话一出,却是引得二人大为惊异。
“这~这不太好吧!”
无俦尴尬地挠挠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清月心胸即便再怎么宽容,此刻也必然会生出妒忌,毕竟无俦也是她的心上人,玉凝儿怎么能当着她的面如此行事呢?
岂不是把她当成空气了?
再者说,古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玉凝儿尚未嫁给无俦,怎么能如此不羞不臊?
“有什么不好的?你都背过我两次了,那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不太好呢?”
“这~那~我不是~哎~”
无俦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竟转头望向清月,希望她能够为自己说句公道话。
谁知清月身子一侧,漠然移开,竟理都不理。
玉凝儿见状,登时喜上眉梢,主动贴了过来。
清月听到无俦发出‘额’得一声,默默地向着更远的地方挪了挪,任谁也不愿看到它们亲昵的模样。
此刻无俦可是如坐针毡,拒之凝儿不悦,受之盼儿不欢,真可谓骑虎难下。
无俦只得先从了凝儿,再向清月择个时机道歉。
古人虽有‘三妻四妾’之说,可是依着玉凝儿的性子,怎能容忍无俦的心中还有其他的女人?
她才不管什么‘三从四德’呢!
她就是要霸道地成为无俦唯一的妻子,其他的一概不顾。
清月虽然宽容得体,骨子里却不是懦弱的性格。
她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但凡突破了她的原则与底线,她亦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儿。
玉凝儿当着她的面弄了这一出,心中的恶气委实难消。
不过,她与玉凝儿刚好相反,玉凝儿越是与无俦表现的亲近,她则与无俦显得愈发疏远。
无俦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二择一是永远的难题,对谁都不例外。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紧张的平衡,即便知道前方矛盾重重,也非此不可,谁让他真心地爱着眼前的两个女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得二女必受其苦。
唉,人生总是让人处在一种尴尬为难的境地。
你怪不得老天爷,纵使怪了又能怎样?
当它给予你一些东西的时候,必然会从你的身上夺去另一些东西。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哪有既能当婊子又可立牌坊的好事?
一个时辰后,玉凝儿的脸上洋溢着温馨的笑容,已在无俦的怀中睡得深沉。
无俦为她披上了自己的兽皮大氅,生怕冻着了她。
清月不时地翻翻身,心里怏怏不快,哪儿能安然入睡?
无俦瞧出了端倪,捏起了一粒小石子,朝着清月的脚边扔去。
清月察出异样,瞄了一眼脚边,转而望向无俦。
只见无俦正在向她招手,清月盯着他不愿搭理。
奈何无俦眼神中尽是恳求之意,双手随之招得更加频繁。
清月定睛一看,无俦的动作与狗儿作揖求食简直一模一样,令她不禁失笑。
与其说是熬不过无俦的执念,倒不如是不忍无俦失望。
她终是板着脸缓缓靠了过去。
无俦见她走来,心中大喜,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
清月蹲在他身旁索问何事。
他右手托起胭脂色的小瓶,左右晃了晃,继而递向清月。
清月回指自己,哑声嘎巴嘴道:“是给我的吗?”
无俦默默点头,用手比划着,示意她打开闻闻。
清月依照无俦的指示,打开瓶盖,忽地飘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那香气让人如痴如醉,简直不能再讨女人的欢心了。
无俦发出极低的声响,微微问道:“喜欢吗?”
清月欣喜颔首,登时一扫心中的阴霾。
无俦让她把手递过来,清月立时将左手伸了过来。
无俦托起他的手,深深一吻。
清月霎时间面若桃花,羞答答,粉莹莹。
这一次的危机随着清月的遮羞轻笑,终于又告一段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