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江湖,血雨腥风,打打杀杀,乃为常事。
尤值此时,天下割据,群雄并起,兵连祸结,更著其势。
战争与仇杀,一方面使农田荒芜,北芒垒垒,另一方面却也促使一些行业的兴起,锻造兵刃便是其中之一。
万州白鹭派以锻造兵器名扬天下,处乱世之中自被奉为香饽饽!
于是,世间则有这般称道‘天下奇刃出白鹭,白鹭十年铸一炉。’
但是白鹭派可不同于一般打铁铸剑的门户,他们不屑于一般的铁匠工艺,而是专门打造神兵利刃,走得是精品路线。
白鹭派门徒不下二百,个个皆是一等一的锻造奇才。
位于行业的顶端,白鹭派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地接单。
能够让白鹭派亲自出手的,要么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声震武林的名门大派!
莫要看白鹭派深居蜀地,但是千里迢迢拜访之人,乃是络绎不绝。
白鹭派的生意兴旺,赚得的资财当然少不了。
白鹭派掌门祁万年财大气粗,在花钱方面极为阔绰,磨刀溪旁立有十八尊石像,代表十八般兵器,只为向世人显示白鹭派天下无双的锻造技艺!
光有石像可还不够,白鹭派为壮声威,还做了另外几件事。
其一,广交武林豪门。
只要在江湖中具有响当当名号的门派,一律免费帮忙修复兵器。
只要江湖上有什么大事,白鹭派必会到场。
其二,广结各路朝廷。
只要是写着‘白鹭派’字样的货物,可谓是普天之下,畅通无阻。
实则非但无阻,各地割据还纷纷予以特殊照护。
其三,广购良田。
白鹭派所辖的良田可与各地割据的皇亲国戚比肩,单单万州之地,无出其右者。
其五,广蓄奴婢。
白鹭派虽然只有弟子二百余人,却有奴婢及家仆不下五百,而且每年春天在磨刀溪畔都会挑选新的奴婢,以供役使。
其四,广置房产。
白鹭派拥有如此多的弟子、奴婢及家仆,房屋自是少不得的。
祁万年是极其虚荣之人,千屋万舍当是不在话下。
除此之外,万州所有的船业或多或少都会与白鹭派有关,仅仅是从白鹭派运送走货物的船舶便占据了万州船运不下半数的载力。
今日是三月初三,按照白鹭派往年的传统,磨刀溪畔挑选奴婢已经到了最后一天。
来自天南海北的卖主齐聚于此,皇亲国戚、达官贵族、地主豪绅、富商巨贾,等等,各个阶层的人物都有露面。
有携带着战争中擒获的俘虏的南唐卖主;
有携带着贫贱自卖的农奴的周国卖主;
有携带着被掠夺的穷苦子女的楚国卖主;
有携带着奴婢后代的南平卖主;
还有携带着籍没为奴的蜀国卖主。
奴婢们或为绳绑或拴铁链,或铐枷锁或关囚笼,犹如牛羊家畜般,毫无尊严可言。
男奴身体强壮者,可为耕作,可为护卫,优先选取。
女奴分作两种,一者有姿色可供玩狎,二者有艺技可生钱帛,优先选取。
童奴则多选自乖巧伶俐、机灵懂事的,悉心调教,可继之为家仆。
卖主们不远千里带来奴婢,只为卖得好价钱,若是砸在手中,则贱奴少不了一顿毒打。
因此,除了卖主的手下极力吆喝,连奴婢们都为自己呐喊,生怕招揽不到白鹭派的生意。
但是众多奴婢中,只有一人安稳地坐在囚笼内,低头披发,一声不吭。
这种人物必然是放在谁家都不会招待见,卖主们为的是赚取钱财,而不是供养祖宗!
此人的懈怠与懒惰与众奴婢的积极呼喊形成了鲜明对比,显得格格不入,最终只能迎来一顿无情的毒打。
“你个贱奴才,装什么大爷?呸~看我不打死你,气死我了!”
打手狠狠地挥着鞭子,却是抽出一条条血道来。
那人偏偏极为倔强,任由那人拼命地抽打,他竟是纹丝不动,闷声不发。
打手的涛涛辱骂之声,竟然引得了白鹭派选奴之人的注意。
“哎哎~好啦,好啦!我叫你住手,你听见了吗?”
冲着打手粗吼之人,乃是白鹭派的弟子薛枫。
此人曾在古晨客栈露过面,只不过未能敌得过北煞派的黄威,后来灰头土脸地默默离去了。
他作为祁万年最为得意的年轻弟子,特地替师父筛选各地的奴婢。
打手一见到薛枫,登时躬身退下,赔礼致歉:“小人该死,望薛爷宽宥!”
薛枫将手一摆,昂首询道:“你打得这个奴婢叫什么?从哪里弄来的?”
“禀告薛爷,这杂碎可不简单,乃是蜀国将门之后。
只是他爹犯了结党营私的大罪,被陛下砍了头。
这厮还算命好,籍没为奴,苟全了性命。
郑王瞧他身强体壮,便收为己用。
谁知这厮不识好歹,整日混吃混喝,什么活也不干。
郑王无奈,又觉杀了可惜,故而命小人转卖别户。
刚巧小人路过万州,哪儿能忘了给薛爷过过目?
于是带到此处,静待薛爷处置!”
别瞧这打手贼眉鼠眼,嘴巴且甜得狠,恰恰是经商的材料。
若不是如此,郑王也不会委托他来贩卖奴婢。
薛枫微微点头,对这家伙的回答还算满意,因此继续问道:“他叫什么?瞧他这副把式,貌似练过?”
“薛爷不愧武林豪雄,眼光真是没得说!
这厮唤作夏亭客,力大如牛,功夫了得。
当初官府为了抓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呀。
之后按照规矩,当在他的脸上刺墨,五六个人硬是按之不住。
最后无奈,只得一榔头将他敲晕,才完成了刑罚。”
打手说到击晕之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好像这刑罚令他特别解气。
薛枫听后,大觉有趣,若是为师父选得这等人物,以后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薛枫冁然而笑,手指夏亭客,缓声讨价:“他~什么价钱?”
打手一听有戏,登时低头搓手,喜不自禁,小眼急溜溜地转个不停。
他思考片刻后,忽地扬头,举手示意:“嘿嘿,二十贯铜钱!”
薛枫眉头一皱,怒喝一声:“疯了?二十贯铜钱?
我买十几头羊都花不了这么多钱!
一个奴婢能抵得上一头羊就不错了!
羊儿尚能挤奶卖钱,这厮还得管吃管住,怎么看都不划算!”
打手知道薛枫诚心要买,故而躬身解释道:“薛爷喜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您说的没错,但是这厮若是肯出力干活,我保证一个人可抵十个人!”
打手说罢,竖起大拇指,瞄向夏亭客。
“即便如你所说,他也远远不值二十贯。
你实诚些,我高兴了,没准从你这儿多选几个!”
打手听后,更加心动,伸出手掌,悬于半空。
“什么意思?五贯么?”
薛枫挑了挑眉,疑声呼道。
“不~不~是给您便宜五贯!”
打手急忙晃手解释着,生怕薛枫误会了。
车内的夏亭客听到他二人讨价还价,突然歪头乜了一眼。
“别废话了,你知道我不喜欢磨磨唧唧。
如此吧,我出十贯,你再搭送我两个奴婢,如何?”
“这这~”
打手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成不成?别磨磨唧唧的!”
薛枫厉声喝斥,吓得打手连退数步。
“好吧!薛爷都开口了,小人哪儿敢说不呀?”
打手唯唯诺诺地,又欲领着薛枫挑选另外的两个奴婢。
薛枫右掌竖起,霎时呼止:“你得让我看看这厮的模样,别再是个残废,我们白鹭派可不是什么样的货色都要!”
“薛爷,瞧您说得!借我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坑您呀。”
打手说罢,随即拿起鞭子,又欲抽打。
薛枫一把攥住,却是惊得打手一身冷汗。
“薛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打手惊恐地颤抖着,身子佝偻着,顿时状若烂泥。
“我要瞧瞧他的模样,谁让你打他了?
再者我已经买了他,他是我们白鹭派的人,岂能轮得到你动手?”
薛枫夺过鞭子,倏地扔在一旁。
“你把囚笼打开,我好好看看!”
薛枫指挥着左右,如同使唤奴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