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不得,使不得呀!
薛爷这厮蛮横得很,是个混账东西。
你放他出来,万一伤了您,我怕是没命回汉中呀!”
“我叫你放你就放,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岂会怕一个手脚拴着锁链的奴婢?
你且打开,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承当,绝不与你为难!”
夏亭客一听自己可以出笼,凌乱的发丝下两颗眼珠顿时目光如炬,犹如一只伺机而动的猛虎。
“我师兄让你开你就开,再不开我现在就打断你的狗腿!”
薛枫身旁的白鹭派弟子拔出兵刃,威赫阵阵。
“我开,立刻开!”
打手‘嗖’地冲到笼旁,麻溜开启了铜锁。
‘呲铃铃铃’,铁链随即抽出,囚笼之门忽开。
夏亭客憋了一肚子恶气,正恨无以发泄,猛地扑出,狠狠地捏住打手的脖子,直欲取其狗命。
打手反应太慢,竟被他瞬间扑倒在地,掐得喘不上气,只得胡乱拍打,蹬脚挣扎。
“松开!”薛枫大吼一声,引得四下皆惊!
唯独夏亭客不予理会,仍旧死死掐住打手不放。
眨眼间的功夫,薛枫疾驰而上,‘嘭嘭嘭’三下,点住夏亭客的穴位。
夏亭客这才被迫松开了手,定在原地。
打手捡得一条狗命,已是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
薛枫抚掌大笑,连声呼秒:“出手即是索人性命,果然凶狠!我没有看错你~”
薛枫揪其他的一绺头发,却见夏亭客正怒不可遏,杀气腾腾地瞪着他。
他松开手指,拍拍夏亭客的肩膀,漫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他又转向背后的几位师弟,吩咐道:“把他架回府内,小心些,别被他咬了!”
“是,师兄!”
几位师弟抱拳行礼,随即依命行事。
薛枫走到打手身旁,踢了踢他的腿道:“没事了吗?带我瞧瞧剩下的奴婢吧!”
打手擦拭着满头大汗,粗喘不止,半蹭半跛地支棱起身子,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如同丢了魂魄一般!
他走出几步后,却见裤裆出滴答滴答地‘下起了雨’,竟把地面浇湿了。
周遭的之人见状,无不哈哈大笑。
只逼得他得羞愧地扬起袖子,捂脸哄人:“去去去~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
成都府距离万州不下千里,但是较之入蜀的金牛道,不知轻松了多少。
无俦来到万州,一为修刀,二为顺江东行。
一路上景色秀美,民生殷实,倒是大大出乎无俦的意料。
谁能想到偏安一隅的蜀国,恰恰真正地实现了与民休息,国泰民安。
蜀主孟昶虽然贪图享乐,但是难能可贵的是与民无犯。
蜀地的百姓只要完成了纳税,则不用在担忧什么其他的威胁,相比于大周、南唐朝不保夕的频繁战乱,绝对算得上是乱世的净土。
无俦向往和平,见惯了风餐露宿,饱受了颠沛流离,厌烦了生离死别。
只有经历过战争之苦的人,才懂得和平的珍贵。
玉凝儿与清月也是一样,何况她们还是女人!
男人有可能通过战功,突破固化的阶层,改变自己的命运,实现人生华丽的转变。
但是女人,几乎无一例外,只能成为战争的受害者。
玉凝儿喜欢蜀地,只因这儿好吃、好玩、好看,新鲜的事物层出不穷。
清月更喜欢蜀地,非是单单因为这些物质,乃是更加享受这种悠然自得,与世无争的清静。
让玉凝儿待在蜀地一两月尚可,若是时间长了,玩得腻了,自然是关不住她这只‘野性’极强的鸟儿。
但是清月可以,只要有无俦相伴即可,哪怕就这么平平淡淡地一辈子足矣!
三人且行且游,过上了几日轻松安乐的日子。
虽然玉凝儿与无俦表现得极为亲密,但是在无俦贴心地‘弥补’下,清月心情还算不错。
无俦应当是继承了先辈的优良传统,对于平衡之术运用得淋漓尽致。
玉凝儿与清月心中或多或少会有芥蒂,但大面上总能过得去,甚至在关键的时刻二人还能相互帮扶,不可不谓之奇迹。
三人到达万州境地后,通过与一商贩交流,得知了白鹭派的具体位置。
倒不是商贩神通广大,只是白鹭派在万州之地名气太盛,已达到妇孺皆知的境界。
商贩三言两语,便将前路指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白鹭派东临磨刀溪,西依黄荆坝,北靠泛舟山,南抵狐儿丘,方圆十里,尽为其地。
白鹭派居于河溪、平坝、高山、丘陵之间的狭长的一块平原。
无俦等人绕过黄荆坝,顿时望见一座座奢华的房屋,鳞次栉比地排列着。
房屋之后乃是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生机盎然,直席泛舟山山麓。
“好阔绰!依那小贩之言,这里所有的房屋和稻田应该都是白鹭派的。”
无俦不由叹为观止,大赞奇妙。
“这儿的景色太美了!我要是有这么多地和房,就每天喂喂鸡,养养牛,什么地方都不去了!”
玉凝儿伸伸腰,打趣道。
“你要是有这么多的地和房,你就是大地主了,到时候一定瞧不上我这穷小子~”
无俦朝着清月眨了下眼,继而转向玉凝儿咯咯笑道。
清月忍之不住,捂嘴轻笑。
“哼~那是当然!假如有那么一天,你只配于我做苦力。我会与你定一份卖身契,省得狡猾的你逃跑喽!”
玉凝儿双手叉腰,若有其事地唤着,仿佛一切都是真的似的。
无俦揪了下玉凝儿的发髻,随即一溜烟地窜出,一边奔跑一边戏谑道:“谁做你的苦力?我先把你卖了,讨些酒钱,然后再逍遥快活!哈哈哈~”
玉凝儿‘喔’地一叫,揉了揉发,接着怨气满满地追向无俦:“臭小子,你给我站住!让我抓到你,瞧我不把你阉了~”
清月见他二人有打有闹,不慌不忙地观着热闹,却是被二人落在了最后。
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二人就跑出了百十米。
清月登时着了急,冲着二人遮嘴大呼:“哎~你们等等我,别跑得太远了~”
谁知二人根本不予理会,清月无奈,只得提提裙子,飞快地追了上去。
……
“你瞪什么瞪?再瞪我,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一名白鹭派的弟子冲着夏亭客恶狠狠地喝道,如同训斥畜生一般。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还敢如此放肆?若不是我们白鹭派大发慈悲,你小子早就皮开肉绽了。神气什么神气,死奴婢!”
另一名白鹭派的弟子扮作‘白脸’,与那‘红脸’的弟子,一唱一和,软硬兼施。
夏亭客白了两人各一眼,一声不吭地垂下了头。
“你说师兄怎么了,为啥要挑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佞种。就他这样妨主的狗奴,别人扔还来不及,师兄却花十贯钱卖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得!”
“我又不是师兄肚里的蛔虫,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得!不过照我看来,别说是十贯钱,一贯钱都不值!”
‘白脸’弟子哼嗤着望了夏亭客一眼,满是蔑视之情。
夏亭客听在耳中,气在心中:想我夏亭客也是出自名将之家,就这样被别人当做猪狗一般地呼来唤去,真是辱没了祖宗的威名呀!
曾祖父当年叱咤风云,勇冠三军,单枪匹马,生擒王彦章,是何等的霸气!
谁曾料到短短二十年的光景,夏家竟然沦落到为奴为婢的境地!
夏亭客思至此处,酸楚不已,差点落下热泪。
幸亏长发遮挡,以致旁人看不见他的脸庞,否则若知他眼中转泪,岂不耻笑甚乎?
只有身处社会的底层,才能够真正地体会到俗世的艰辛与人性的丑恶。
夏亭客心中有苦难诉,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些趾高气昂之人根本不会理解或是同情他的遭遇,反倒会拿他的痛苦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永远都不要成为一个弱者,否则在别人践踏你的时候,连一声道歉都不有。
大家知道欺负弱者是没有代价的,尤其是像他这种毫无尊严可讲的奴婢!
囚笼里的低头沉默是对命运的不满,打手凶狠的鞭挞则是残酷的现实,而眼前两人的冷嘲热讽更将是一把无情的尖刀,深深地刺痛了他生而为人的最后一丝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