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俦与清月离开曳鹄泊后,继续向西前行,渡过风陵渡,抵达潼关古城。
因为清月担心师父的安危,所以无俦一路护送,直奔长安儒林墨境。
一路上无俦与清月有说有笑,不过二人也遇到了一点困难——没钱了。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行走江湖,没有钱财,岂不窘迫?
无俦落涧之前,身上尚有十余两银子,怎奈凌涛涧放了他一命,却也索了他的钱财。
在曳鹄泊尚且好说,一切皆可自取,但是进入城镇,哪儿还能捕猎充饥?
再说,总不能幕天席地,露宿街头吧?
城内飘着浓郁的包子香,无俦闻在鼻里,馋在心里,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转向清月,抿抿嘴道:“你有没有钱?”
清月一直是跟着师门中人外出,身上从不带钱。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管她要钱,不由地愣了一下。
她尴尬地咬了下唇,眯眼笑道:“我从不和钱打交道,哪儿会有钱呢。”
无俦歪着嘴发愁,怎么才能搞到点钱呢?
总不能乞讨要饭吧~呸,呸,呸!要是让师父知道了,还不得打断我的腿。
无俦啊无俦,亏你是天云门的弟子,怎么能有如此下作的想法!
清月见他神情怪异,忙贴近了些问道:“你是在为钱而发愁吗?”
无俦被她这么一问,更觉得无地自容。
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为了几个肉包子的钱而发愁,要是让盼儿知道了,还不得笑哭了。
“没~没,只是有点不宽裕。”无俦的声调变得微弱了些,“你也知道住店怎么也得三四十文钱,咱们两个人得两个屋子,就得七八十文钱……”
“那你手里现在有多少文钱?”清月的话无疑是晴天霹雳,狠狠地打在无俦的身上。
“不多了……”无俦不好意思直说,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不多是差多少呢?”清月轻声问道。
“差个七八十文钱……”无俦被逼无奈,只得吐露真言。
清月指着无俦,忍不住清笑:“身无分文了呗,你怎么不直说呀?”
无俦羞得煞红,擦擦额头,嘿嘿傻笑,以遮掩尴尬。
清月眼睛溜溜一转,想出个生财之路:“我师父之前带我们来过潼关,他当时说城东有一家‘蒹葭匠铺’,专门受达官显贵嘱托,雕刻玉石。
因为手艺精湛,闻名天下。但是雕玉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很多玉主等不及宝玉雕成,便离开了潼关古城。又不确定何时才能再来此地,故而玉匠经常委托一些知根知底的人,顺道代为运送。”
无俦听她这么一说,登时觉得此事可为。他鼓掌笑曰:“太妙了!就是不知他会不会信任于我?再有便是运费不知可不可观?”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师父与他是旧相识,也曾托他雕过玉,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至于运费,我想定然是不会亏待的。”清月莞尔一笑,解释道。
无俦听她这么一说,开心地不得了,立刻让她带路,去寻那‘蒹葭匠铺’。
两人走了一碗茶的功夫,便找到了‘蒹葭匠铺’。
匠铺位于城东一角,位置有些偏僻,然而牌匾却甚是醒目,看来这玉匠没少赚钱。
无俦二人走入铺内,却见匠铺之内生意兴旺,光是干杂活的就得有四五个人。
顾客盈门,仍需排队,看来盼儿所言非虚,无俦暗自赞叹。
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了无俦二人。
柜台内的伙计态度良好,见无俦走上前来,客客气气地问着:“公子,您有什么事?可是有宝玉需要雕刻?”
无俦摇摇头,乐呵呵地答道:“我没有宝玉。我是想为贵店运送些宝玉,不知可否?”
伙计一听他的话,赶忙转头大声呼唤另一位伙计:“李三儿,这位公子想要运送玉石,你带他去见掌柜的。”
李三儿立刻冲了出来,指引无俦二人进入内堂。
无俦向柜台内的伙计道谢后,便随着李三儿一同走近内堂。
内堂之中,并排着五六个工匠,每个人都在精心地雕琢着玉石,看样子都是掌柜雇佣的能工巧匠。
无俦望着光泽夺目,奇形怪状的玉石,不禁啧啧称奇,原来天下竟有这么多宝贝呀!之前在天云门绛宵殿见到的美玉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李三儿继续引领二人向内走,知道见到了‘蒹葭匠铺’的掌柜孙老板。
孙掌柜的身前摆放着一面黑曜石桌,石桌上摆放着七八十件雕刻完毕的宝玉,五颜六色,晶莹剔透。
有祥凤玉佩,有翠梅玉环,有莲鹤玉饰,有白脂玉象,还有龙驹玉枕,双驼玉尊,和田玉佛等等,令人赏心悦目,赞叹不已。
孙掌柜见到二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对玉镶金,抬头问道:“两位是发现什么稀世珍宝,还是要运送玉石?”
清月抢先一步道:“孙掌柜,我们是要运送玉石。”
“你是?”孙掌柜显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
“我是儒林墨境的弟子,孙掌柜可还记得家师鬼谷道人吗?”
清月一提到‘鬼谷道人’,孙掌柜恍然大悟,和颜悦色起来。
“我哪里能忘了他老人家!他近来可好吗?”孙掌柜真切地询问道。
“我离开师门有些时日了,也不知家师近况如何。这不正好要回趟师门,所以特来看看您,顺道帮您运送一些物件。”
清月平时不爱言辞,没想到竟能说惯道,滴水不漏,委实惊到了无俦。
“欧~原来如此。姑娘可有什么信物能够证明你是儒林墨境的弟子吗?恕我眼拙,记不得姑娘了。”孙掌柜精明得很,三言两语就像拿走玉石,显然不怎么现实的。
无俦只得望向盼儿,看她如之奈何。
“‘儒林墨境风作雅,竹海清溪谷中流。辛癸竹影纷乱舞,兮龙匿水跌穴遁。孤虚符诀伤杜劫,六合太冲阴阳指。巽风离火玄奇阵,翁雷探昆两仪功。’孙掌柜应当知晓我儒林墨境的这首诗吧!”清月诵得朗朗上口,字字铿锵。
“姑娘所说的确实是儒林墨境的诗,但是单单凭几句诗,却是难以让人信服。”孙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摇摇头。
清月想了一会儿,将手中宝剑举在身前,:“那这把‘忆良剑’可作凭证么?”
孙掌柜细细打量一番后,笑着说道:“此物我见家师带过,可以为证。不过你要运送玉石,需以此物为质。”
此言一出,无俦顿时觉得有些气愤:好你个老奸巨猾的东西,言证和物证都有了,还要压下宝剑为质,分明是怕我们携货潜逃呀!
清月犹豫了一下,显然对忆良剑爱不释手。
“我们不~”无俦刚吐出三个字,却被清月一语中断。
“好的,没问题!”清月顿时将宝剑移向孙掌柜。
孙掌柜微笑着点点头,接过宝剑,放到一旁:“既然你愿意以宝剑为质,我可以让你运送些宝玉。我这儿刚好有一对金镶玉,这块蓝田玉乃是京兆府蓝田县县尉蔺玉泽的,另一块和田玉则是凤翔府扶风县崔渚。”
“蓝田县县尉倒是好找,可是这位崔渚我又如何寻之呢?”清月询问道。
“这崔渚在当地还是很有名气的,乃是唐哀帝时右仆射崔远的嫡孙。朱温发动白马之乱,清流士族惨遭清洗,长安崔氏举家迁往扶风县避难。直到大梁灭亡,他们才放弃隐姓埋名,重新以崔氏后人自居。你们只要跟当地人一打听便知!”
听了孙掌柜的话后,清月与无俦顿时有了底。
“那运费呢?”无俦从一旁憋了半天,终于插上了话。
孙掌柜望向无俦,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
“二十两白银?”无俦笑兮兮地说道,心里对这个价位极为满意。
孙掌柜没有说话,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不会是二两白银吧?”无俦继续猜测着,神情有些失落。
“不,是二百文钱一个,两块玉石刚好四百文。”孙掌柜和颜悦色地答道。
“啊~才四百文?我们把宝剑压在当铺,也可抵来二两白银吧!”无俦额头紧皱,对这个结果失望透顶。
“不可与当铺比较的!当铺一则有当期,二则需赎还,风险亦大得很。两位若是不愿,老夫绝不强求。”孙掌柜说着便要去拿那宝剑。
“就这么定了。我们愿意运送!”清月斩钉截铁地答道,根本不给无俦拒绝的机会。
清月随即接过接过那对金镶玉,装入怀中,又收取了四百文钱,接着便拜别孙掌柜,拽着无俦离开了‘蒹葭匠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