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靖宁堡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喜气盈盈。
燕万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大婚之日自然是极为讲究排面的。
少华山下百米一人,红毯直铺到靖宁堡。
靖宁堡中姚堡主红光满面,神采飞扬。
贺喜之人络绎不绝,不乏达官显贵与江湖中人。
例如郑县知县吴德华,蓝田县县尉蔺玉泽,无影阁掌门满笏,潜龙寺方丈德光大师,江淮武祠代理掌门谭贞通,陆泽山庄三位少爷,苍松观长老柳廷笙,昆仑派新一代掌门石镇雄、长老石路云以及昆仑九枪。
其中满笏与姚堡主关系最为密切,乃是忘年之交。
蔺玉泽则是完全听从师父的号令,特来撑撑场面。
吴德华乃是少华山所在州县的行政长官,又因常常得到燕万贯的‘打点’,自然也是要给足了面子。
德光大师乃是受了燕万贯的邀请,大婚之日特地前来赐福。
至于谭贞通、柳廷笙、石镇雄等人则是与姚堡主的江湖好友,礼尚往来实属常理。
陆惊鸿、陆枕风、陆鸣川三人乃是不请自来。
其一是为了广交天下豪杰,从而提升陆泽山庄的名气。
其二乃是为了多在江湖上露露脸,涨些见识,以便之后闯荡江湖。
人逢喜事精神爽,登门相贺皆是客。
姚堡主一一热情接待,心中崩提有多高兴啦。
之前渭南县捕快闲言碎语,嬉闹着描绘的新娘子实际上是一个彬彬有礼,温文儒雅的妙龄美女。
相反的是那靖宁堡的大公子——姚檄,竟是一个其貌不扬、不善交际的诺诺之辈。
谁也不知燕万贯是怎么相中这么个女婿的,权当是王八看绿豆吧。
只是可惜了那如花似玉的女儿,竟然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若说这靖宁堡谁最欢喜,除了姚堡主,就应当属那二公子姚钰了。
姚钰虽然不过六岁,却是冰雪聪明,别具慧眼。
他的智力远超过同龄孩童,每每语出惊人,姚堡主对他更是疼爱有加。
姚钰最喜欢蹴鞠,有时候一踢就是半天。
可是今日非比寻常,兄长娶妻,乃是靖宁堡的大事,他当然不能顾着玩耍了。
正厅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宾朋,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难免心生好奇,于是便趴在门缝处偷看。
只见一人环眼壮姿,非是陌生之人,正乃是他的叔父满笏。
满笏经常来堡内做客,没少给他带好吃的,姚钰怎能不识得?
此刻,满笏正在与一人畅谈,此人倒桃脸,青狼眼,短茬胡,束带莲领,窄袖紧衣,打扮得干净利索。
满笏背后站立一人,此人鹰眼朗眉,棕黑肤色,极为干练,正是蓝田县县尉蔺玉泽。
他此刻正与郑县知县吴德华相谈甚欢,期间不住地仰头大笑。
陆泽山庄的三位少爷与昆仑九枪年龄相仿,互相介绍起来。
‘昆仑九枪’分别指仲景、易恒、尹贤、安庚、牧野、崔祺、诗琳、光灵、铁柔九位昆仑派的弟子。
其中仲景、易恒、尹贤、安庚、牧野、崔祺六人均为男子,分别身披米黄、赤朱、靛蓝、玄青、褚褐、金棕六色汉服,而诗琳、光灵、铁柔三位均为女子,则分别身系桃粉、橘橙、藤紫三色汉裙。
这九人均以长枪为兵器,又擅长不同的枪法,故而称作‘昆仑九枪’。
姚钰见它们打扮得古色古香,忍不住多望了一会儿,接着他又将眼神移到众人的兵器之上。
九只长枪分别是寒芒枪、舞焰枪、海定枪、飞叶枪、白羽枪、灵沙枪、姬沥枪、芙芝枪、酌鹿枪。
各状长枪,自远至近,依次端详。
他正瞧得起劲儿,忽听一人高声赞叹,只得转头探去。
“不容易呀!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石掌门忍辱负重,他日必当无可限量!”
说话之人腰间佩戴一柄宝剑,月眼柳眉,银丝寒鬓,乃是柳廷笙也。
“愿借柳兄吉言,他日昆仑派复兴之日,石某必登门道谢!”
回话之人烈眉吊眼,瀑发凛髯,正是石镇雄。
他身旁站有一人,年龄与之相仿,佝背缩腰,俯眉垂眼,与石镇雄伟岸的身姿形成鲜明的对比,恰恰是石镇雄的师兄石路云。
石路云佝偻着身子,咳喘一声,龇牙咧嘴道:“话说回来,苍松殿创派祖师与我昆仑派牧昆道人乃是师出同门。咱们两家往前倒个一二百年,也算是同一家呢!”
“石长老说得在理!若是再往前倒个一二百年,甭说是咱们两家,隐、道、剑三宗亦是同出一门呀!”柳廷笙欢笑着道。
“若不是赶上天下大乱,道家亦不会一分为三。乐者进而为剑宗,悲者避而为隐宗,庸者固而为道宗。纵览天下,九宗之中,道家独出其三也。”石镇雄摆指于胸前。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不痛快。
姚钰见他们侃侃而谈,觉得乏味,便转身溜走了。
期间,姚堡主唤来管家,二人走到厢房之内,谈及地窖把守之事。
管家谨遵姚堡主的嘱咐,加派了人员严加看护,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姚钰偷听了父亲与老管家的谈话,他自然是知道父亲的用意。
因为整个靖宁堡除了父亲、大哥与老管家,唯有他知道‘盘古辟天斧’的存在。
是日夜里,姚檄拜堂成婚后,则与燕珈蓝入了洞房。
新婚之夜,红灯高挂,烛火通明,千米之外亦能看见靖宁堡喜庆的亮光。
姚钰规规矩矩地板了一天,直到夜里才偷得闲空玩耍。
他不顾老管家的劝告,独子奔到偏院的假山池边,听得蛙鸣便找蛙,闻得蛐叫则寻蛐。
天色昏黑,靖宁堡内一片寂静,门派弟子酒足饭饱之后便进入梦乡了,谁也没有想到大难即将降临。
只听‘凑凑’几声,灯笼中的火烛瞬间被熄灭。
接着‘嗖嗖’,一阵舞动的声响,两个黑衣人越墙而入。
这两个黑衣人迅速奔向大门,准备抽开门栓,放众人入内,却不料惊动了看门的黄犬。
那狗汪汪怒咬,狂吠不止。
二人知道大事不妙,一人速去屠狗,另一人仍去开门。
靖宁堡内各个屋子争先亮起蜡烛,人影晃动,或穿衣或提持棍,惊惑着冲出察看。
片刻后,数十个黑影散入院中。他们任务明确,行动果决,瞧这模样应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
很快双方便发生了冲突,靖宁堡的弟子们见状,纷纷疾声呼喊着:“贼人!有贼人!”
这数十个黑衣人,四人一组,分别杀入每个屋内。
他们的原则很明确,遇人必断手足,割其舌。
最后走进来的两个黑衣人,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径直走向内堂。
姚堡主听到呼喊声后,让其夫人藏好,自己则披上长袍,手执凌风梢子棍,大步迈出。
“姚堡主,你终于出来了!”一人冷冷地笑道。
“你们究竟是何人?竟然深夜偷袭我靖宁堡?”姚堡主横眉怒目,咤问道。
“姚堡主,识相些,赶紧把‘盘古辟天斧’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一家性命!”此人体态消瘦,语调阴厉。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快给我滚出去!”姚堡主挥棒指向男子。
“看来不让你吃点苦,你便不会乖乖就范呀!”另一胖者说罢,飞身欲夺其棍。
姚堡主惯性蓄力,斜上一挥,直拍其头。
那胖者犹如灵蛇一般迅敏,斜身避开,紧跟着一爪捏住棍身。
姚堡主威然发力,凌风梢子棍竟纹丝不动。
“你这点微末的武功,也配据有上古神兵吗?”那胖者讥讽道。
姚堡主只觉他内力深厚,非是一般人物,却也不甘束手就擒,攀杆而动,顺势猛踢。
那胖者懒得躲避,知其意图,率先出脚。
只听‘咔’地一声,一脚踹在姚堡主的胫骨之上。
‘额啊~’伴随着一声惨叫,姚堡主瘫软在地上,他的右腿已然断裂。
他虽然人已倒地,但是手却依旧不肯撒开梢子棍。
“姚堡主,趁我还有耐心,你还是快些告知神兵所在,否则,一会儿折断的便是你的脖子了!”那瘦者把手伸至半空,凑地缩回,狠狠攥紧。
“我不知道你让我如何告知?”
姚堡主坚定决心,誓死不愿将神兵交予外人。
“是么?”胖者冷喝一声,接着一脚踏向姚堡主的断裂处。
又是一声凄惨的哀嚎,姚堡主疼得撒开了手,忍不住去护那小腿。
胖者趁机又是一脚,不偏不倚地踢在姚堡主的左肩上。
姚堡主抗不消,整个人倏忽间侧身仰倒,重重地砸向地面。
那胖者不肯罢休,续之一脚,正踩在姚堡主的胸口处:“老东西!还不说吗?”
姚堡主苦咳两声,恨恨地望着胖者:“说什么?说你先人么?”
胖者气急败坏,脚下踩得更重:“狗杂种,你说不说?说不说?”
他一边怒喝着一边反复地碾着姚堡主的胸口。
姚堡主只觉得痛不可当,牙关紧咬,却抵不住鲜血从牙缝中渗出。
“把他那个腿也打断了,不愁他不开口!”瘦者伸手指向姚堡主的左腿。
胖者呵呵一笑,又是一声哀嚎,姚堡主双腿尽皆断裂。
胖者望着他痛苦地打着滚,嗤笑道:“现在知道了吗?啊~?”
随着这一声质问,靖宁堡内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那叫声撕心裂肺,语调中充斥着恐惧、绝望与无助。
姚堡主汗如雨下,抽搐着咒骂道:“你们这群伤天害理的狗贼,今天就算是屠尽我满门,我也还是那句话‘不知道’!”
胖者见他宁死不屈,气上心头,转头询道:“这狗杂种宁死不屈,我看不如~咔!”
他摆手作姿,示意取了姚堡主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