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泽,九河汇于一泽,汪洋千顷,碧波浩渺,襟江带湖,气势恢宏。
波静湖明,鸟雀擎飞,鱼游虾戏,更盛塞外江南。
濯水芙蓉亭亭立,冰清玉洁伏琉璃。
清风晓拂杨柳岸,翩若天仙悄娉婷。
陆泽山庄傍湖而兴,庄北宛被湖泊环抱。
湖庄交接处乃是一片折扇状草坪,湖边一抹翠青西柳,坪上布满曼珠沙华。
真可谓是‘一袖绯红齐膝高,婆娑起舞落天华’。
山庄院墙以青砖砌成,涂以赭石染料,高约九尺,厚逾六寸。
墙上青瓦皆取自孔雀石,如流苏下泄,熠熠生辉。
后门并未砌起石阶,换之绚丽多彩的鹅卵石平铺堆砌,反倒显得清幽静谧。
其形如星罗棋布,闪闪盈盈,又似银河悬泻,跃然纸上,竟活生生在花丛中蜿蜒出一条通幽小径,尽抵湖口。
后门与墙体浑然一色,仅有青瓦微微弓啄上隆,两只铜红椒图叼环凝视,四周祥云幻化缭绕,别有一番耐人寻味的意境。
椒图颏下一柄锋剑浑然垂坠,乍时排散祥云。
庄南乃立正门,门前由大理石水平铺垫,正门外建有近十米高的门楼。
门楼选取汉白玉材质,四根立柱,两两分排,整齐划一。
立柱之上分雕兽图,针锋相对,妙不可言。
四张兽图却不生疏,依次是左一青龙,右一白虎,左二玄武,右二朱雀。
挑檐的雕刻如鹰隼展翅,燕翼舒发,自南至北,分扑而下。
门檐下垂下八盏大红灯笼,每盏灯笼上都写有‘剑’字。
门楣上各有一只坐立的獬豸傲视东西,门楼正匾处赫然雕着四个楷书大字‘天下剑宗’,威武霸气,不可小觑。
门楼下设有石阶,石阶共八十一层,预示着九九归一,天下归宗。
石梯尽头竖一石碣,石碣上凹刻四字狂草‘陆泽山庄’,字字赤红,笔笔诛心。
转首望去,正门拱圆,檀木为质,红漆涂之。
正门两侧分立一尊金鳌瑞兽,凛凛生风。
正门之上横一牌匾,边纹为二龙戏珠,盘桓缭绕。
横匾中央赫然提着‘忠肝义胆’四个大字,字体与边纹染作藤黄,更著其韵。
横匾的左下角印有赤章,又以隶书标有‘浩凡居士’的字样,余下通体墨黑,庄重大气。
推开阔绰的正门,青灰色影壁率先映入眼帘。
影壁下放摆放八盆朱紫牡丹,竞相斗艳,均是极品。
影壁正底抹白,薄薄青雾缭绕,一只仙鹤傲身孑立河泽,周遭水面藕花绽放正艳。
只见仙鹤眺望蓝天,又觉天际之边,另一仙鹤迎面滑翔,轻盈缥缈,当有一番‘鹤鸣九皋’之雅致。
绕开影壁,进入前院,胸中顿感顺畅。
外院方正,各约百丈,蔚为大观。
东西各有一屏石门,二门设计精巧,颇有江南风情。
进入内院,俨然开启了另一个世界!
内院桃红柳绿,小桥流水,张灯结彩,更有锦绣花船池中荡漾,鸳鸯仙鹤结伴嬉戏。
北面尽是房屋,东西为厢房,对称排列,共三十间,正房一间,正房两侧均有耳房。
在偌大的院落中,东北、西北两角各种一株桂花树。
树下备有石桌石凳,皆为墨色,石凳侧面雕有成语典故。
东北角石桌中心图案为瓜瓞绵绵,桌边为回字纹边,桌旁石凳侧面为连生贵子图案。
西北角石桌中心图案为和合如意,桌边为万字纹边,桌旁石凳侧面为长春白头图案。
东南角为池塘,呈方砚状,青莲如星辰散落,池水清澈见底,晶莹透亮。
池中锦鲤色彩斑斓,穿梭游戈,摇头麰尾,波光粼粼。
池塘筑有走廊,廊上瓦片皆作生青色,梁柱朱红,直插湖心三角攒尖顶亭。
与厢房、门楼的重檐攒尖顶相比,更显轻灵欢快。
西南角以太湖石为材,布石林景,有的似书生低头沉吟,有的似猛虎蹲伏盘踞,有的又似蘑菇慵懒伸展,怪石嶙峋、巧夺天工。
四处虽以青阶隔开,然阶旁繁花锦簇,姹紫嫣红,却又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正房采用九脊殿,瓦片染作藤黄,梁柱、侧墙皆作绛红,台基乳白,房檐尽是琉璃色,威严肃穆,沉稳庄重。
后院植梅为海,东院豢鹿,西院养马。
后院之外各有侧房数十间,如众星捧月,鳞次栉比。
如此壮阔绚丽的陆泽山庄,犹如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隐藏在巨鹿城的背后。
谁又能料到举世闻名,声振寰宇的太乙伏羲鼎竟在此地沉寂了十六个春秋!
……
正午过后,沙沙的脚步声揭开了陆泽山庄神秘的面纱。
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驼背老者乃是陆泽山庄的管家,庄内的仆人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傣管家’。
至于他的来历,恐怕鲜有人知。
老傣神情紧张,步伐急促。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通过老傣的一言一行,可以断定此事非同小可。
老傣一向低调内敛,性格沉稳,是个典型的慢热之人。
平日里纵是火燎眉毛,他也会慢斯条理地解决,断不会显露一丝的慌张。
此时的他捂着信鸽,行色匆匆,直奔‘倚栏听风’。
‘倚栏听风’乃是陆泽山庄内院的湖心亭,处于采莲池的中央。
陆泽山庄庄主陆渊闲来无事,最爱斜倚栏杆,静赏一池荷鲤,于亭中感受清风拂面。
老傣沿着走廊,轻盈矫健,在距湖心亭不足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暖阳煦煦,清风徐徐,直叫人心醉。
陆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双臂舒张,凝神闭目,仿佛与这初秋之色融为一体。
“老傣,何事能让你如此慌张?”
悠扬的声音打破了静谧的氛围,惊得鱼儿迅速潜入荷叶之下。
“庄主,卧兔岭之变中三位少爷遭到了攻击,尤其是三少爷,据说伤得还不轻~”老傣颤声讲道,显得十分焦虑,好似三位少爷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老傣伺候陆渊近二十个年头,他自然是熟悉陆渊的。
三个儿子之中,陆渊最喜欢小儿子陆鸣川。
非是陆鸣川清秀俊朗,与之相像,更因陆鸣川天赋极高,且与他心性甚合,聪明机灵,故而最讨其欢心。
若是陆惊鸿与陆枕风受了伤,陆渊顶多询问一声。
但是陆鸣川则不同,陆渊视其为心肝,将来还要选他继承大业,岂容有失?
陆渊如芒刺背,登时转身,浅呼一声:“消息准确么?川儿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
“咱们陆泽山庄收集消息的能力天下第一,应当不会有假。三少爷现在已经到了大名府,我已派人去接应,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如此甚好,你办事我放心。”
陆渊的神色渐渐舒缓,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老傣从信鸽身上取下信纸,递向陆渊,继续道:“这是大少爷写给您的信~”
陆渊从容地接过信,不忙不忙地拆开。
细细品读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继而将信收入袖中。
老傣见陆渊颇为满意,随即放飞了手中的信鸽。
“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陆渊再次背过身,无人看清他此时的神色。
“鸿毛喋血信一共五百封,昨日已陆续分两拨发出。
羲和去了天云门,启微去了广武门,岢岚去了灵璧堂,叶飞去了仙鹤堂。
战长老与凌长老正在筹备相关的事宜,估计半月之内一切都可安排妥当。”
陆渊满意地点点头,老管家的办事能力是没得挑的。
“不过~”
老傣低着头,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老傣你忠心耿耿,跟了我快二十年了,有什么话尽管说。”
陆渊远眺荷花,淡淡地低吟着。
“一向赞同您的战长老好像对此事颇有微词~”
“是么?”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虽值午后,仍觉微微凉寒。
“我知道了,你去做事吧!”
陆渊再次合上双眼,语调中略显慵懒。
老傣应了一声,随即领命退下。
偌大的内院空无一人,陆渊的心便如同这一堂湖水,宁静致远,泛不起半点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