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下绊马绳,守株待兔。
宋襄义用拇指斜抹下巴,啧啧两声,躲到草木之后,静待好戏上演。
危险即将来临,无俦等人却没有嗅到。
飞马疾驰似箭,若是被这绊马绳,还不摔成重伤?
真是‘无巧不成书,无缘不相逢’。
此刻,从北方忽然冒出一支大军,那领军之人身披亮甲,手握尖强,威风八面。
这波士兵高举‘冉’字大旗,那旗帜鲜明抢眼,但凡不是瞎子,都能望得清楚。
大军步伐整齐,气势威武,此时纵是借给宋襄义一万个胆子,他也断不敢露头呀!
若被发现,偷袭周军,可是叛国的死罪,整个建德宫恐怕都将遭受株连。
可是无俦等人眼看着抢先一步便要抵达,不起绊马绳定违师命。
面对两难的境地,建德宫的弟子不知该怎么办,只得望向宋襄义,看这位大师兄如何决断。
宋襄义皱了皱眉,晃了晃头,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不发。
毕竟二者孰轻孰重,他尚且分得清的。
玉凝儿望见‘冉’字大旗,立刻指给无俦。
无俦远远眺望,当即识出那人,这不是二哥冉起吗?
伴随着马儿一阵长啸,无俦霎时勒紧了辔头。
兵士们以为无俦等人准备行刺,立刻展开拱形护卫之势。
冉起定睛一瞧,忽而大喜道:“无俦?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准死不了!你们都退下吧,它们不是刺客。”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冉起再也按耐不住。
两人同时下马,冉起赶忙牵着无俦走向一旁,边走边向身后喝道:“大军不要停,继续行进!”
躲在草木之中的宋襄义恨恨地盯着二人,却是无可奈何。
无俦弹了弹冉起胸口的护心镜,噹噹作响。
“怎么着,一朝不见成为大将军啦?记得咱们最初在马邑城下相遇,你就说将来要成就一番功业。瞧如今的景象,已经步入正轨喽?”
冉起背手对着无俦胸口‘嘭嘭’两下发击,反唇相讥道:“臭小子一见面就挖苦我,说说吧,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无俦嘻嘻一笑,傲然击胸,继而竖起大拇指道:“全凭真本事!我爹给我算过命,说我是天煞孤星,命硬得很!”
“呸~你小子第一次见我就说过,从没见过父亲,怎么会知道他给你算过命?你要是天煞孤星我可得离你远些,免得害了我~”
冉起故意摆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伴之以后仰招架的姿势。
“谁说没见过就不知道?我娘讲与我的,还能有假?不过你不用怕,我若是天煞孤星,你必是杀破狼,谁克谁还不一定呢!”
无俦先是内指自己,随后单眼指向冉起。
玉凝儿三人怔怔地站在一旁,旁观着二人稚气未脱的模样。
霎时,又有一对人马奔来,领头之人正是章云烽。
章云烽老奸巨猾,一扫冉起这身打扮便知惹不得。
又见无俦与他关系密切,大军之前岂有他下手的机会?
他停下了马,假装偶遇,向无俦打了个招呼。
“元公子,好巧呀,又见面了~”
无俦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挡住了章云烽的道路,急忙拉马移开。
“确实好巧,章掌门请~”
“那我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章云烽提辔抱拳,紧接着向草木的方向示以眼色,然后便驾马离开了。
草木中的宋襄义晓得师父的心意,仍旧潜伏不动。
冉起不认得章云烽,也没太在意,只是侧身瞧了瞧。
“好了,不闹了。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冉起转回身,肃声询问。
身旁经过的士兵难得见到凶猛威武的冉起露出这般和蔼笑颜,不禁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无俦手指上天,解释着:“你猜?”
“我哪里猜得出来?不瞒你说,我已经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了~”
冉起讲到此话的时候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遗憾,看来征战天下,建功立业远比浪迹江湖,行侠仗义更合他的心意。
“我们准备去陆泽山庄!”
身后的玉凝儿突然发声,她再不说话,冉起险些忽略了她们。
“陆泽山庄?巨鹿城后的那个陆泽山庄吗?”
冉起转向玉凝儿,淡淡道。
“正是,正是!陆泽山庄庄主以太乙伏羲鼎为质,准备召开武林盟主大会,我们准备去凑凑热闹。”
无俦连应两声,点点头,继续说着。
“原来是这样呀~三弟,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武林盟主的宝座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依我看来,陆泽山庄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不知又会有多少人惨遭不幸!
太乙伏羲鼎是十方上古之首,垂涎之人必不在少数。
登顶武林盟主的宝座,同时又将太乙伏羲鼎据为己有与其说成为天下至尊,倒不如说是成为武林各派的公敌。”
无俦觉得冉起说得在理,连连点头。
只可惜他能听得进去,天下之人未必都能听得进去。
都说高处不胜寒,登高之人却是前赴后继,屡屡不止,绝不是一句简单的‘执迷不悟’可以解释得清的。
“二哥,怎么会成为周军大将的?你这又是要去哪儿?”
无俦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前行的大军,疑惑地反问向冉起。
“镇安节度使向训是我的师叔,师父让我投奔于他,因此我在军中任职。
我此行乃是带兵跟随师叔远征蜀地,具体的怎么做还要听从他的调遣。”
“哦,原来如此。”
冉起望着渐行渐远的军队,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于是长话短说道:“我要走了。
这次出征师叔曾许诺,若是我能建立奇功,便将他的义女许配于我。
默默地替我祈祷吧,待到大婚之日,我一定备齐好酒等着你!
“嗯嗯。”
“对了,除了这位眼熟的姑娘,你身边又多了两位佳人,二哥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务必注意身体!”
冉起先是探了一眼清月,随后贴耳坏笑,最后忽地偷袭无俦的要害部位。
未待无俦反应过来,便跃上宝马,狂奔而去。
玉凝儿等人被蒙在鼓里,但是瞧着无俦弓背缩身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草木中的建德宫弟子向着宋襄义挑眉弄眼,接着比划着割脖的姿势。
宋襄义摇了摇头,抬起手反向摆了摆,众人便蹑手蹑脚的退去了。
栾虹殇听到了这细微的声响,十分警觉,立刻靠近无俦微声道:“刚才章云烽紧随我们而至,恐怕没有那么凑巧。你瞧~”
栾虹殇指向地面,只见小臂般粗细的麻绳水平放置,两头延伸至两旁林木之中。
“难道有埋伏?”
无俦不由失声呼出,顿觉好险。
若是没有这番兄弟奇遇,恐怕他们早就中了奸人的毒手!
玉凝儿与清月立刻分别望向两侧林木,却是没有发现人影。
“已经跑了。多亏了你这个二哥,否则他们早就对我们下手了!”
栾虹殇仿佛看穿了这一切,后背不禁冒出了一丝冷汗。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无俦知道栾虹殇熟悉当地的地形,于是继续追问着。
“他们一定又在前方设伏,为今之计,只有换一条路了。”
众人一致认可,于是跟随着栾虹殇原路折返,转向另一个方向。
……
鸿毛飘落剑展锋,九州云罕踏浪行。
茶温半捻忽顿下,清朗唤与弟子听。
龙雀跃空尤低啭,青娥蹙眉尚含颦。
问鼎天下真颜色,炉火纯青几人能?
话虽如此,但是江湖中不自量力者不在少数,谁都幻想自己能够成为武林盟主。
侥幸如果说是一剂毒药,那么它至少能够让一部分人得到虚幻的满足,并为之癫狂。
希望再渺茫,总比没有得好!
赌桌之上有几人不心存侥幸?即便笑到最后的寥寥无几,可下注之时几乎无一例外地都认为自己会赢。
武林也是一样,人人都渴望睥睨天下,笑傲江湖,十之八九皆为赌徒!
只不过武林中人不是以财作赌,而是以命相搏。
赌局中人的钱财输光了,或有机会卷土重来,但是武林中人若是输了,很可能丢了性命,连逆袭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的陆泽山庄就如同世间的赌场,争夺武林盟主便是一场震惊天下的豪赌。
最终的赢家可以名利双收,誉满四方。
而那些失败者,很可能成为这次豪赌的牺牲品。
若是有人阻挡它们参与这次豪赌,当与杀人父母无异。
此刻的‘赌徒’已是利令智昏,任何至理名言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