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筳生此人骨子里优柔寡断,不善谋断,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日渐膨胀的野心,尤其是在今年举办完千雄大会后。
苍松殿蒸蒸日上,处在庐山的无量洞天患了‘红眼病’,争锋之意不言而自明。
若仅仅是争锋还倒好说,最怕两派之间还夹杂了其他的恩怨。
卧兔岭之变飞来横祸,无量洞天赴匡山比武的弟子无一幸免,加剧了两派的误会与仇怨。
康广陵在登台之前被温沛离特意嘱咐过,决不能手下留情,其中不排除挟私报复的可能。
因此,康广陵此战不仅要战胜,还有狠狠地教训柳筳生一番,一出腹中恶气。
世人皆知玉诰剑法了得,却少有机会亲眼得见。
今日台下期待的目光数之不尽,多数都想见识一下玉诰剑法的精妙威力。
就连与之相斗的柳筳生也忍不住询问起来。
“康长老,不知我今日能否有幸见识一下无量洞天的玉诰剑法?”
康广陵执剑于胸前,自下而上,并二指拭之。
精光闪烁,剑身沁寒,似脱璞之玄玉,翡翡兮,浑浑兮,卓尔不同。
宝剑斜舞而下,掠影如梭,灼灼其华,他自仰天大笑。
这笑声含着三分笃定,七分得意,当是快哉盛哉傲哉。
“哈哈哈~柳长老可识得此剑么?”
柳筳生抚了抚须,咋舌轻叹:“莫不是浊剑‘飞厄’?”
‘飞厄’一出,更是引得众人哗然。
传闻世有无上双剑,一曰清剑‘度难’,二曰浊剑‘飞厄’。
双剑皆为绝世好剑,清剑‘度难’看似明净,实则内藏万千垢丝,汇浊反清;浊剑‘飞厄’看似混沌,实则无比空明通透,聚清归浊。
双剑乃是剑宗师祖所铸,后因战乱遗失,隐没江湖,不见天日已有数十载。
现在柳筳生疑此剑便是浊剑‘飞厄’,并非胡乱猜测,乃是苍松殿的经书之中早有记载,据其述揣度之。
康广陵‘欧嚯’一声,半惊半喜道:“不愧是苍松殿,果然有见识!
既然我连‘飞厄’都拿出来了,若不以玉诰剑法驭之岂不辱没了它?”
“我的剑虽远不及‘飞厄’,但愿斗胆一试,看招!”
柳筳生连剑姿都未摆,直接一招‘龙驰逶迤’袭来。
剑锋凌厉,浮游空际,挟风笼气,瞬息将至。
康广陵嘴角微微一撇,略显不屑,手中‘飞厄’顿起,一挥而下。
‘噹’得一声清响,霎时撞飞来袭之人。
柳筳生‘呀’得一声,却是没有料到这‘飞厄’如此霸道。
他眉头紧锁,止住滑步,换做一招‘飞云探岳’,水平划出一道弧线,身子也随之飘转,乍刺对方腰间。
康广陵第一次见到这么奇妙的剑招,柳筳生其人与剑柔韧无比,竟能弯曲到这般程度,看似径直杀来,实则佯攻半招,转而偷袭侧身。
可惜,招式虽好,剑却不争气。
由于腾转的弧度太过夸张,剑威大打折扣,给了康广陵反应的空间。
只听呵得一拨,‘飞厄’轮转,如太极状,立时将柳筳生手中之剑砍出缺口。
柳筳生慌了神儿,‘飞厄’气势如虹,披荆斩浪而下。
柳筳生横剑抵挡,‘铿琅’一击,声如玉碎,‘飞厄’晃影,乍断此剑。
断剑难阻‘飞厄’之势,剑刃擦身而过,鲜血呲射。
‘喔呀~’一声痛吼后,柳筳生顿时仰倒,胸口的衣衫已被撕裂,那条长长的伤痕从颧骨处一直延伸到腹部,着实可怖。
他伸手去捂面颊,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流出,继而染红了衣袖。
多亏脖子受到的波及较轻,仅仅是擦伤了表皮,否则此刻性命休矣。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见识玉诰剑法的精妙,柳筳生便惨败而终。
柳筳生其实已是尽力躲避,‘飞厄’也没有真正地碰触到柳筳生的身子,只是那剑气太过毒辣,竟生生隔空重挫了柳筳生。
换做是一般的剑,顶多是擦破点皮,可这‘飞厄’着实不得了,它极大地加重了剑气的威势,使得这股锋芒愈发犀利。
在场之人虽然没有见识到精妙的玉诰剑法,却是大大地领略了‘飞厄’的霸气。
‘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这些成语显然已经不能诠释‘飞厄’的真正实力,它的表现早已惊艳了全场。
“额~额~啊~”
柳筳生痛不可当,于台上左翻右滚。
伍清风急得要紧,赶忙吩咐苍松殿的弟子将他抬走。
康广陵得意至极,他反复打量着手中宝剑,兴奋地不知怎样奖励这位‘大功臣’。
他美滋滋地炫耀着‘飞厄’,随后望向掌门温沛离,微微点头。
温沛离笑得合不拢嘴,毕竟康广陵为无量洞天夺回了久违的荣光。
他摆出傲慢的姿态,讥讽之色表现得淋漓尽致:哼~什么苍松殿?什么伍清风?道宗之首永远都是无量洞天,我温沛离岂能被你压过一头?
一向随和的伍清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苍松殿这个跟头跌得太重,门派之人皆是灰头土脸,如丧考妣。
苍松殿就如同刚刚登顶不久的小伙儿,还未来得及秀秀自己的肌肉,便被人一脚蹬下,狠狠地踹下山谷,跌得鼻青脸肿。
站在远处的陆渊目睹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此事不会这么轻易地了结,毕竟苍松殿与无量洞天的顶级人物还未出场,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
又是一连七日的比拼,武林盟主大会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决战。
三位高僧败了,通寂师太败了,温沛离败了,许汉唐败了,就连韩啸成也败了!
期间意外的事情接连发生,例如临时宣布退出争夺的狄洛英,势头强劲遗憾落败的种千秋,不被看好却接连取胜的轩辕觅等等。
最终只剩的只有广武门的掌门叶枯寒与苍松殿的掌门伍清风。
没错,两位耄耋老人之间的角逐将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武林盟主大会画上句号。
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谁就能成为天下公认的武林盟主,谁就能独占十方上古之首的太乙伏羲鼎!
决战的地点没有选在梓风淀、没有选在饮剑溪、也没有选在逐鹿泉,而是选择于陆泽山庄南门外的‘虎丘剑坛’。
‘虎丘剑坛’之名并非是陆渊所起,乃是此处原有猛虎卧山丘,睥睨四方,路人经过多为虎伤。
后有一无名剑客斩虎平丘,封剑于此。
自此之后再无虎患,无名剑客亦随之退隐江湖。
当地百姓感念无名剑客的恩德,特地设坛祭拜,因此便有‘虎丘剑坛’一说。
如今这关键一战,便要在虎丘剑坛上一夺高下。
二人还未开战,江湖之中竟流传出这么一段歌谣。
‘清风舞,寒叶枯,武林兴衰谁道孤?
盟主立,神鼎出,吉凶难料丘封处。’
即便如此,武林盟主大会的决战之日,天下英雄仍旧齐聚于此,就连身负重伤之人亦不例外。
谁都想看看这场关乎武林未来之路的巅峰之战。
别说是武林中人,包括之前那位神秘的老乞丐也再次凑上了热闹。
乌央乌央,密密麻麻,四面全是武林中人,场面极为壮阔。
千雄大会数以千计,武林盟主大会则是数以万计。
乱世之中,能将这么多人集合在一起的恐怕不是战争便是灾荒了。
此刻的巨鹿城中已不见熙熙攘攘的景象,就连那万余人的胡商队伍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巨鹿城的驻军见胡人商队消失得无影无踪,便主动撤离了此地。
巨鹿城的百姓们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之前的繁荣随着三股人群的离去而烟消云散了。
小小的巨鹿城只因陆泽山庄的一道道喋血鸿毛信便引来了天下英雄,又因为武林人士的齐聚而出现了短暂的繁荣,繁荣之后又归于静寂。
正如金刚经描述的那般‘一切有为法,犹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