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筳生皱着眉头,望了望左右,忽而斥退了在堂的众弟子。
“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此时大厅之内除了伍清风与柳筳生再无他人,显得格外的寂静。
“师兄,罗刹教和海川盟的人也来了!”
伍清风咋舌长叹,顿觉此事颇为棘手。
罗刹教与海川盟虽然属于武林门派,却和中原武林格格不入。
与燕云十六州的武林门派不同,罗刹教一直被中原武林所鄙夷,认为是胡夷之众,不配享有江湖地位。
在汉人的传统印象中,长城之外的胡夷根本不属于中原武林,更是被排除在宗派之外。
海川盟的性质则更为尴尬,罗刹教被直接认定为胡夷之众,而它却处于似胡非胡,似汉非汉的境地。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主要在于占据定难之地党项贵族,虽然在唐末立功,被赐予国姓,但是却一直沿袭着党项族的文化,故而中原人民一直不愿接受他们。
同时,海川盟乃是党项族人建立的江湖门派,门众无一汉人,加之平时很少参与中原武林之事,因此被中原各派所疏远也属正常。
可是,如今两派大张旗鼓地来参加千雄大会,如何处理便成了悬在苍松殿头上的一大难题。
若是处置不当,自然会折损了苍松殿在江湖上的威信,同时还可能致使苍松殿与两派交恶。
鉴于这种状况在以往的千雄大会上确实没有出现过,伍清风采取了一种折中的办法。
他既不同意,又不反对,顺其自然,随机应变。
伍清风的中庸之道,你可以认为是圆滑世故,也可以认为是不讲原则,但是往往在应对这类矛盾的时候效果极佳。
柳筳生一向寡谋,如今有伍清风带头出面,他自然躲在其后便可,哪儿还有什么多嘴的必要?
二人商定此事之后便集合门人,奔至影枫湖石,召开万众瞩目的千雄大会!
……
碧月湖两岸边人头攒动,浩浩荡荡数千人。
“二师兄,你必须得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扬名立万就在此时!”
愣子望着人山人海,顿掌吆喝,心中比秦虞侯还要激动。
“扬你个大头鬼!我看你是怕我活得久,这里高手云集,你想让我死得透透的,凉凉的么?”
秦虞侯忽地一巴掌抽在愣子的脸上,怒气冲冲地怼道。
愣子‘哦’了一声,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不敢再乱说。
不过他倒是没啥记性,刚挨得一巴掌,转眼便忘了此事。
他瞧这场面壮阔,热闹非凡,便又叽叽喳喳地唠叨起来:“二师兄,二师兄~”
“又什么事啊?”
秦虞侯颇不耐烦地转过头,却嫌他扰了兴致,故而皱眉喝斥。
“你猜师父会不会让梁妙那小兔崽子也来参加啊?师父一直都看好他,说他是习武的绝佳材料!”
愣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到他。
秦虞侯最为反感梁妙,在他眼中梁妙就是一个傲慢无礼,不择手段,阴狠歹毒的腌臜之徒。
若说谁死了他最高兴,则非梁妙莫属。
梁妙平日里没少在毒牙子面前说秦虞侯的坏话,比之阮千踪,梁妙丝毫不顾念师兄弟间的情谊,小小年纪妒忌心这般重,反倒更合了毒牙子的心意。
阮千踪已死,唯一可能影响梁妙他日继承掌门之位的障碍,就只有这个一事无成的二师兄。
虽然秦虞侯的存在,只能衬托梁妙的机灵乖巧,但是秦虞侯在整个蛊毒门中还是颇具声望的。
习武的天赋不高,不代表秦虞侯在其他方面不行,愣子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就可以从侧面看出秦虞侯独特的人格魅力。
秦虞侯虽然胆小怯懦,但是为人亲和,重情重义,容易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此外,他看上去大大咧咧,平庸无能,实则世事洞明,善于规避风险。
反观梁妙,依仗天赋异禀,恃宠而骄,锋芒外露,即便腹有诡计千般,但是却不得人心。
“哼~你看看在场这数千人,有谁不是习武出身,又有谁是习武的劣等材料?
那小兔崽子在咱们蛊毒门,凭借师父的宠溺还可以张狂些。
若是跑到这儿来撒野,呵呵~转眼就小命呜呼喽!”
秦虞侯此话虽有三分怨气,可也是不争的事实。
千人争雄大会必须先签生死状,刀枪无眼,哪届死伤之人会少?
大家口头上都会说武艺切磋,点到为止,但若真到了擂台之上,恐怕瞬间就翻了脸,搏命而争。
尤其是这么多年轻气盛之人,失败了并不可怕,可怕得是当众丢了面子,以后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因此,由于争夺千雄大会魁首之位,江湖各派结怨者甚多。
愣子向这秦虞侯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还是二师兄有见识,那小兔崽子看到这么多的武林高手,恐怕吓都吓尿裤子了,哪儿如往日般嚣张?”
正在二人讨论欢快之季,忽地冒出一人,插话询问。
“两位兄台,请问这千雄大会还得再等多久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瞄向此人,只见此人凤眼高颧,吊髻尖颏,双手握着举世无双的金锤,威武霸气,惹人瞩目。
单单是这对大锤就足有千八百斤的重量,秦虞侯一见这架势,便料定此人英武非凡,于是笑脸迎之,摆手相告。
“壮士莫要心急,你瞧那炉台上的香已经烧了一半,待全部烧尽,千雄大会就要开始了。”
“比武就比武,还有闹得这么费事,烦煞我也!”
冯翊鹏‘哐’地将大锤一放,双锤竟轰出一掌深的圆坑,却是惊得众人后撤。
那愣子更是吓了一跳,窜起半米高,直呼可怖。
河岸这边你一言我一语,如视怪物一般瞧着冯翊鹏,另一边吵吵嚷嚷,竟大打出手起来。
相斗之人也不是生面孔,一方是陆泽山庄的三位少爷,另一方则是白觅洲的侯鹏飞与段士杰,以及洞庭湖的彭华扬。
两拨人之间还站有一男一女,男的乃是彭蠡湖的窦芳,女的正是灵泉崖的孟凌薇。
“孟姑娘,你怎么和杀父仇人的儿子混子一起?
你这么做对得起孟老前辈的在天之灵吗?”
彭华扬厉声责问,眼中杀气腾腾,似乎要吞了孟凌薇一般。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侯鹏飞与段世杰手中握着长剑,恨不得立刻诛杀陆泽山庄的三少。
孟凌薇左右为难,随即哼却一声道:“彭公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小女子怎敢相忘?
只不过冤有头,债有主,陆渊杀得人,我们冲着陆渊报仇即可,何必为难无辜之人?”
这一路上陆鸣川热心呵护,使得她这个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的女子倍感艰辛。
心中的苦楚无人可诉,除了报仇雪恨以外,她已经与行尸走肉无异。
偏偏这个时候遇到了他,之前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一见钟情,直到陆鸣川在天下第一楼出现的那一刻。
可惜造化弄人,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位风度翩翩、知冷知热的俊公子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子。
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最需要一个贴心的人给予安慰和陪伴。
陆鸣川刚好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出现在她的身旁,但是终究是遇到了错误的人。
比起哄女人,窦芳跟陆鸣川简直不是一个级别。
窦芳像是一只为了获得爱情,可以放下自尊,毫无尺度地献媚的狗儿,可悲的是他不知道孟凌薇在嘴痛苦的时候需要什么!
反观陆鸣川则不然,他敏锐的洞察力,无微不至的体贴,拿捏有度的尺寸,深深地博得了孟凌薇的爱意。
一切的一切,直到真相大白,孟凌薇此刻心情复杂矛盾,仇恨煎熬着她,道德审判着她,爱情折磨着她。
曾经雷厉风行,干净果决的孟凌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瞻前顾后,迟疑不决的柔弱女子。
杀死陆鸣川是怎么都做不到的,然而爱上陆鸣川却是比杀死他还要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