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华扬望着沉睡中的清月,再次陷入了沉思。
解毒的良药已为清月服下,不过此刻清月的身子依旧虚弱,经不得半点折腾。
清月不仅中了毒,受了伤,还侵了寒,若不是有幸遇到了彭华扬,她非死不可。
彭华扬把篝火烧得很旺,不光为了尽快将鱼烤熟充饥,更重要的是为清月驱寒送暖。
此刻的陆泽山庄显得格外的寂静,除了漳水河上略过的尸体与鲜血,便只剩下偶尔吹拂的几缕清风罢了。
废墟之外尤有净土,这份处身事外的宁静恰为可贵。
光一点点洒在她憔悴的面容上,清月皱着眉,其色惨白,期间不时地抽搐着,嘴角模糊地挤出一个‘无’字,直至神情扭曲后,忽地又昏沉过去。
彭华扬赶紧瞧了瞧,生怕她出什么差池。
在确认她无碍后,转而把烘干的衣衫披在她身上,免得着了凉。
片刻之后,他亦觉放心不下,又将袍衣解开,铺在了清月的身上。
“这下该不会冷了吧~”
他自言自语着,脸上飘过一丝忧色。
彭华扬仅披着一件素衫,在这阴晴不定的秋日下,不免有些单薄。
不过,他自幼习武,身姿魁梧,这点寒凉还是扛得住的。
由于刚才一直盯着秋月,竟忘了将烤鱼翻面,险些毁了吃食。
“呀,我的鱼!”
彭华扬咋舌短叹,糟践了这么鲜美的河鲫岂不可惜?
彭华扬虽然出生在洞庭湖,却也知晓大陆泽的鲫鱼肉质紧实鲜嫩,乃是闻名天下的美味。
他转了转烤鱼,将烤焦的鱼皮撕去,诱人的香味随着蒸腾的热气扑鼻而来,那味道简直绝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尝,反是转身探向清月。
只见清月的愁容渐渐舒缓,当是状况好转了些。
他想让清月尝这第一口鲜,无奈此刻的她昏迷不醒,唯有作罢。
清月进不了食,他竟也忽而没有兴致,只得再次将鲫鱼引向篝火。
火焰烤灼着鲫鱼的表皮,焦黄的鱼身滋滋地作响,飘来的香气更加浓郁,彭华扬终究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口。
那感觉恰如久旱逢甘霖,别提有多津美了。
夕阳撒下一抹慵懒的余晖,不必说时辰定是不早了。
彭华扬知道清月身染重疾,不可于在此地耽搁,故而前去寻找马匹。
陆泽山庄是待不了了,如今只有一条出路,趁着夜色未至赶紧折返巨鹿城!
……
“他先人的,这乞丐不会又耍我呢吧?
这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哇!”
冯翊鹏无休无止地抱怨着,却不知自己又犯了老毛病——迷路。
岳海瀚擎牛与他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愣是带着他朝着东北方向奔去。
人没见到,城没见到,只见到了一片树林,一条从南向北滚滚流淌的漳水。
“我就知道你这蠢牛,准又是迷路了!
你口渴了便来饮水,竟将我带到这个渺无人烟的鬼地方~”
冯翊鹏没来好气地冲着神牛吼,神牛不甘示弱,也对着他‘哞哞’连吼几阵。
“哎~你还来劲了!怎么地,反了你不成?
你不是喜欢朝那边冲吗?啾~有本事继续跑啊!”
说罢,冯翊鹏一跃而下,朝着牛臀‘啪’得一拍,那声音绝奇清脆。
神牛好似听得懂他的牢骚,顿时侧头白了他一眼,随后蓄力蹬了蹬踢子,竟急匆匆地冲向了河中。
岳海瀚擎牛露着牛鼻子,翘着牛尾巴,得意洋洋地朝着对岸游去。
冯翊鹏一看,大事不妙,那牛儿不识闹,还真得离他而去了。
他登时脚下生风,狂奔向河中。
双锤轮转,溅起丈高水花,冯翊鹏宛如一只逐波踏浪的舴艋,威猛迅疾,俨然一道罕世奇观。
他一边狂驰一边嘴里嘀咕着:“你这头臭牛,脾气比我还倔,说你两句还耍起性子了,若让追上,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冯翊鹏过了一会儿便追上了神牛,他嘴上埋怨个不停,却是没有再打坐骑,而是冲着东北方向继续疾驰。
他这股轴劲儿当真没谁了,骂完了自己的坐骑,终于又喋喋不休地抱怨起老乞丐来。
“混账!我怎么就又信了那个糟老头子!哎~你也不知道劝劝我,就一股脑地瞎跑!我和你说得你听见了吗?”
冯翊鹏抻了抻辔头,岳海撼擎牛耷拉着头,一声不吭地喘着白气。
冯翊鹏见坐骑不理他,霎时觉得既扫兴又没面儿,索性与之冷战起来。
茫茫小路之上,一人一牛,就这么悠悠达达地行着。
殊不知,再这么继续走下去,则到了沧州的地界了!
……
叶枯寒、许汉唐、韩啸成、广鉴、元无俦、沙漫天、湛清明、李懋兴、裴漫华、郑希都、韩氏五虎、陆枕风、陆鸣川、剑一凌、韩婉瑜、栾虹殇、韩婉瑜共计二十一人。
一人一马,白日住店,夜间赶路,三日后抵达灵璧堂。
灵璧堂巨鹿分舵被灭后,广招贤才,一年之内便恢复了往日的规模。
灵璧堂仿照着灵璧玉像打造了两尊体型更为彪悍的铁狮子,傲立于大门两侧。
两对铁狮子忿然作色,威风凛凛,似乎向世人宣示着灵璧堂百折不挠,坚毅勇猛的英魂。
若论人数,灵璧堂独拥弟子五百,可谓武宗之首。
崩瞧这白墙灰瓦平平无奇,里面都是住着的灵璧弟子却人人都有称手的武器,个个身怀不俗的武艺。
他们可不是舞刀弄枪的假把式,没有过硬的本事在灵璧堂是站不住脚的。
灵璧堂在武宗四大派中建派最早,传到第六代掌门人许汉唐的手中已有近二百年的光景。
当初安禄山在河朔三镇起兵反唐之时,灵璧堂就已经小有名气了。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经营,灵璧堂在沧州的根基十分深厚,纵使河北之地战乱频繁,灵璧堂依久巍然不倒,似乎适应了乱世之道,反而愈发强盛。
此时灵璧堂外的守卫见掌门等人归来,立刻冲迎上去。
“掌门~”
“掌门~”
几名弟子向叶枯寒行礼之后,立刻上前搀扶受伤的几位师兄。
“先带懋兴他们去解毒疗伤,另外吩咐厨房准备两席酒菜!”
“是,掌门!”
许汉唐一声令下,灵璧堂弟子立刻忙碌起来。
许汉唐向后摆了摆手,热情地招呼道:“诸位一路上辛苦了,先吃些饭食吧!”
此次劫难能够逃过,已属万幸,现在到了灵璧堂,甩开了罗刹教的追杀,大家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
必要的礼仪得做,客套的话还是要说,但是最要紧的当属解决饥饿的问题。
最后这数十里的疾驰,连个落脚吃饭的客栈都没有,可见沧州之荒凉。
众人此刻最关心的事莫过于填饱肚子,毕竟纵使铁打的人也扛不住饥饿的侵袭。
“那就有劳靖德兄了!”
叶枯寒有伤在身,已经重度昏迷,此时韩啸成作为众人的首领,自是率先出来代表大家致谢。
许汉唐拉着韩啸成的手,言笑晏晏道:“哎~贤弟哪里话!今日能够迎来贤弟这样的盖世英雄,令我灵璧堂蓬荜生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几日太过凶险,快随我一同入内~”
韩啸成笑着点点头,身姿魁梧的他竟被相对消瘦的许汉唐拽着,看上去总是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