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宁王府,赫连境直接带着孤卿和赫连安去了赫连峻休息的地方,也就是恋沐阁,只有夏夏对他们来说是最可放心的人,也只有夏夏知道,宁王中毒,以及江严代替宁皇上朝的事。
因为有赫连境在,夏夏保持了沉默,她相信太上皇。
赫连峻躺在床上,脸色发灰,双目紧闭,眉头深锁,虽然人陷在昏迷中,却仍然看得出来,非常的痛苦。
“他的情况比我想的要糟糕些,我只能尽量的试试,尽可能的把他往好的方向治疗,但是……”看着躺在床上的赫连峻,孤卿语气平静地说道。
孤卿伏下身子仔细察看着,过了一会,叹了口气,轻声道:“他不仅仅是中毒,也有着经年来操劳累积下的旧疾,只怕是治好了,也不会有太长的时间在世上,他累了,需要休息了。”
赫连安就站在一边,她对这个宁王哥哥不是太熟悉,见得次数也少得很,但是,听孤卿这样一讲,眼泪就一下子流了出来,努力忍着轻轻的啜泣声,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是怕冷。
“人总是要死的。”孤卿侧头看着赫连安,轻轻的一笑,温和地说道。
“他累了,如果可以早一些休息,对他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困扰了他,但是,我可以看得出来,他一直以来是用繁忙的政事来排遣心中的忧伤,如果生命结束,在我们虽然是一种悲哀,却可以换他安稳的休息,我们应该尝试接受。”
赫连境心中难过,如果不是为了成全自己和小慈,一向喜爱自由的赫连峻何必要放弃自由的生活,投身在这繁忙的政事中,害得他失掉了许多的人生乐趣,心中有些酸楚,静静的转身从房内出来,看着外面的夜色,看着恋沐阁熟悉的景色,长长的叹了口气。
赫连安没有发现自己父亲离开,只是有些难过地说道:“可是,我宁愿他活着,如果他以前活得不开心,等到旻哥哥做了摄政王,他不就可以开心的活了吗?如果有机会可以活着幸福,为什么一定要死掉呢?我不想任何人死!”
孤卿轻轻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道:“可是,每个人都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有一天,我也会死……”
“不行,你不可以死!”赫连安莫名的难过着,眼睛里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你绝对不可以死!”她有些任性地补充道。
孤卿微微一愣,看着赫连安泪眼朦胧的脸,顿了一下,温和地说道:“可是,我一定会死的,有一天,而且会在你之前离开……”
“我不管!”赫连安立刻抢过话头。
“你是我的大哥,你不可以死,就算是老了要离开,也不可以走在我之前,就像我哥哥答应我的,他说他绝对不会死在我前头,你也不可以,如果你敢死在我前头,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恨你,再也不会当你是我的大哥,你信不信,我说到做到!”
孤卿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忍不住微微一笑,伸手抹去赫连安脸上的泪水,那微凉的泪水让他的指尖一颤,心中一紧,她的在意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幸福,他温和的笑了笑,说:“好的,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死在你前头,好不好?”
赫连安含着泪,开心的点点头,仿佛孤卿的话就是一种承诺,有了这份承诺,他就真的不会在她离开之前离开。
犹豫一下,赫连安突然用很轻的声音道:“孤卿,你能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孤卿看着赫连安,微微一笑,温和地道:“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赫连安似乎有些犹豫,脸上也有些害羞,迟疑了好半天,才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勉强地说道:“你和阿璃成亲后,依然不会违背诺言?如果,你肯答应我,我就答应你,答应你,尽量对宁异好。”
孤卿的心再一次莫名的颤抖起来,他愣了好一会,甚至忘了要回答赫连安的问题。
看着孤卿有些漠然的表情,赫连安有些尴尬,双手无意识的交织在一起,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要是不行,你就装作没听见,我,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和阿璃成亲后,肯定要全心全意对阿璃好,我也希望你们是幸福的,阿璃是天下最好的女孩子,她值得你用心对她,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在意的,我会好好对宁异,尽最大可能,可是,我不一定会爱上他。”
孤卿看着赫连安因为不好意思而变得通红的脸,那份混和着害羞和尴尬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没事,你只要不敌视他就好,”孤卿勉强维持着平静地说道。
“我只是说,他是真的喜欢你,是在用心对你,这在他,是从来没有过的,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他,也不要伤害他。至于,我和江姑娘,我想,我说得已经够明白了,她是我妹妹,唯一的妹妹。”
“可是,阿璃并不是你的亲妹妹呀!”赫连安有些不解地道。
“虽然她不是我的亲妹妹,可是,在我心中,她就是妹妹,一定要有血缘吗?好了,我们现在不讨论这个,我得想办法把你宁王哥哥的毒解掉,再这样说下去,我就不要做事了,你给我搭下帮手吧?”孤卿慢慢的恢复着冷静和沉稳,微笑着说道。
“好!”赫连安很是爽快的答应,脸上重新带上了甜美的微笑。
江严从外面进来,除了夏夫人,没有人知道那间隐藏的很好的房间。
“参见太上皇。”江严看到赫连境,立刻习惯性的想要施礼。
“免了,这是宁王府,你要时时注意,你现在是宁王,不是江严,一点小细节也会被人看出破绽。”赫连境温和地说道。
江严脸上一红,心中跳了跳,他很不习惯这样长时间的以宁王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平常假扮宁王的时候,都有赫连峻在暗中跟着,随时提醒他应当如何做,或者事先商量好每一步要如何进行,如今突然间只有自己面对一切,心中没底,担心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出破绽,辜负了赫连峻的一番苦心。
夏夏早已经借口这几日要潜心向佛为王妃和无霜郡主祈福,把身边的侍卫和侍女全部打发走,就算是最可信的,也不留在身边。
她原本也是沐小慈的一位奴婢,虽然做了十年的夏夫人,一些事情仍然喜欢自己打理,而且,赫连峻是一个不太喜欢被侍女围着伺候的人,到了恋沐阁,有时候会说些心事,聊些家常,所以,恋沐阁中的侍女本就很少。
进到秘室,看到孤卿正在替赫连峻疗毒,赫连安安静的陪在一边,给他搭着帮手,看着乌黑的血顺着银针慢慢的流出,一滴一滴,很慢。
“这宁异果然厉害。”江严小声地说道。
“竟然可以不接近王爷,仅仅通过一封书信就可以让王爷中毒,而且这样厉害。王妃现在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太医说,也就是今晚的事了,不晓得孤卿有没有起死回生之术。”
孤卿站起身来,接过赫连安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手,重新换了干净的银针,将顺出毒血的银针替换掉,口中平静地说道:“王妃应该没事,主要的毒在宁王这,那书信带毒本就不多,一则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二则也是从写好到发现经过了一些时间,而且毒药的成份完全是以宁王为主,所以,王妃只是浅层中毒,书信由她交给宁皇后,便一直由宁王拿着,大部分的毒都透过宁王的皮肤渗入血液中。”
“可是,皇室太医说……”江严有些迟疑地说道。
“他们也就是称为太医罢了。”孤卿微带不屑地道。
“在皇室呆得久了,早已经失了潜心研究的念头,只想保着位子,把多半的心思花在了争权夺利上,而且,原本南越国的药材就在北漠之上,医术也在他们之上,这是事实,听他们讲,不如不听。”
江严看了看身旁的太上皇,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赫连境微微一笑,这年轻人说话虽然不留情面,说的却是实话。
他对江严轻轻摇了摇头,“他讲得不错,不过,江严,你现在是宁王,记得在私下里,纵然是面对我的时候,也要拿出宁王的气势,才可瞒得过满朝文武百官,以及念儿和皇室的人。”
江严立刻点头,面上又是一红,有些汗颜。
那边,孤卿将银针换了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