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武让的声音有些奇怪,突然说道,“爸,你觉得古力农那车子咋样?”
武川愣了愣,随后啧了声,道:“悍马?玩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可惜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你老爹的工资都不养那玩意儿的。”
顿了顿,武川奇怪地问道:“咋了?你刚才看见那车了?”
“没,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武让抿了抿嘴。
武川乐道:“好好学习,以后你赚钱了,说不定也能买一台,让你老子过过瘾。”
车子一路向西,朝金牛西郊开去。
“爸,咱这是去屠宰场么?”
金牛西郊采石场对面,就开着一家屠宰场。
上辈子武让还去过一次,不过已经是2010年以后了。
那个时候,屠宰场已经实现了半自动作业,一般人,只要胆子大一点,能克服心理上的恐惧,杀头猪就跟玩一样。
不过,现在这个年代,杀猪多半还是一门需要从小就学的手艺。
“不是,屠宰场杀头猪,就得花百来块,不划算。我们直接去养猪的家里,他们直接就给杀。”
坐了一会儿,武让想到姐姐托付给自己的事情。
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么?
他想了想,小声问道:“爸,我姐给你打电话了没?她应该已经放假了吧?”
“哼!”老爸嘴巴一撇,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她哪里还知道自己还有个家呢,放假一个礼拜了,又跟人跑去齐鲁玩去了。”
说完,武川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怒容更甚:“昨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说这次要带男朋友回来!”
武让脸上一喜——老姐这么刚,自己的难度就大大降低了啊。
“你笑啥?”武川面色不善地盯着儿子。
武让干笑一声,道:“我姐马上都大四了,我觉得谈个恋爱没啥吧。”
“怎么就没啥了?学都没上完,就谈恋爱,老子有那么着急抱孙子么?”武川就像是一个炸药桶,一点就炸。
车子猛然一晃荡,吓得武让直冒冷汗。
“爸,爸,咱冷静点。”武让连忙叫道。
想了想,他斟酌着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确实年纪不小啦,都二十了。像村里面的那些姑娘,我姐小学的那些同学,生娃的都有了。”
听到这话,武川立马吹胡子瞪眼:“你这话怎么说的?好的不比,就看村里面的呢?村里跟你年纪差不多的,都已经出了社会开始赚钱了,你也去赚去?”
“唉,爸,这可是两码事儿昂,咱得讲道理。”武让不由得委屈道。
武川冷哼一声:“一个个的,都要翻天了,跟你老子讲起道理了。”
“爸,老实说,我觉得我姐那对象不错。”武让只能迂回说道。
武川斜着眼道:“咋的,你见过?”
“见倒是没见过,不过我跟我姐打电话,老听她念叨。她这对象可了不得,也才比我姐大了三岁,就已经自己做买卖了,听说一个月能赚好几万呢。”武让赶紧道。
“道听途说!你当钱这么好赚呢?行了行了,这事儿你别说了,等他们回来再说。”
听到武让这话,武川的语气果然软了一些。
显然,在他心目中,董淼已经从“一无是处”,开始转向“有待观察”了。
武让闻言,立马闭嘴不言。
看得出来,老爸心里还是极度不痛快,不过这次他应该不会直接拿着扫帚把董淼赶出家门了。
倒是不能说老爸市侩,毕竟这年头,没有后世那种结婚离婚当过家家一样的吸气。
在他们这一辈人眼中,结婚就是要过一辈子的。
董淼要是要啥没啥,条件还一塌糊涂,女儿嫁过去显然就是要受罪的,哪个父母能接受得了这个?
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西郊。
顺着通往庆县的那条公路一路往前开,就在武让以为两人都快跑到庆县的时候,车子突然一拐,拐进了一条山间小道。
一路向上,又开了五六分钟,一座农家院子就映入眼帘。
这院子从外看过去,实在是简陋得很。
四周虽然有围墙,但全部都是用木头扎的,看起来很是寒酸。
坐在车上,武让就能够越过木栅栏,看到院子里面的景象。
院子正中央,架着两三口大锅。
里面的山脚下,被挖出了四五个大窑洞,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黑不溜秋的肥猪再窑洞里面溜达。
猪圈旁边,是两间平房,有个穿着脏兮兮的花棉袄的女人,正站在平房门口的灶台边上,煮着什么东西。
武川按了两下喇叭,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穿着破旧的皮夹克、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中年男子,踩着一双皮鞋,小跑着来到门口。
车子开到院子里,武让跳下车。
“四儿,你这买卖干得不错啊!”老爸那洪亮的大嗓门,就从车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邋里邋遢的四儿递给武川一支烟,笑道:“还行吧,总算今年没白干。”
说着,他又抽出一支烟,冲武让扬了扬。
武川连忙道:“他还上学呢,抽什么烟。”
“你儿子?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四儿搓着手,冲武让笑了笑。
听到他这话,武让也是忍俊不禁。
因为武斌的关系,武川在金牛认识的人很多,上到古力农那样的大老板,下到三教九流各种人物,都能说得上话。
眼前这位,不用说,又是武川旧识。
面对面看了眼,武让才发现,这位四儿叔乍一看挺帅,就是有点斗鸡眼,说话的时候总让人感觉他目光不在人身上。
他还长了一口大白牙,说话就笑,但配上腰间别着的那把沾着血迹的杀猪刀,真有点电视里那种变态杀手的感觉。
“猪呢?动起来吧,这大过年的,我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呢。”
四儿冲平房里喊了一嗓子,接着,就看到一个穿着军绿色破棉袄的光头少年从平房里走了出来。
少年个头跟武让差不多,但是看起来很壮实。
四儿冲他骂了一声,那少年揉了揉眼睛,就拖着棉拖鞋,朝猪圈走去。
“你儿子啊?”武川抽着烟,随口问道。
顿时,四儿的一张脸就垮了下来:“对,不成器的东西,不爱上学,还学人打架,上个月刚被拘留一个礼拜。”
武川笑了笑,道:“都能赚钱了,也挺好。”
“就这么糊弄着吧,不念书,以后能有什么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