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寝殿门外传入的声音渐淡,取而代之的是珠钗摇晃碰撞发出声音。这乌瞿氏倒是在上位掌权后越发嚣张了,所有女眷都以静为美,走起路来轻巧,就那头上的步摇也是分毫不动的。
哪像她这般,大步流星,头顶上还“叮叮咚咚”作响,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乌瞿氏来了。
楚临安看向吴恙坐的那一边,神色有些忐忑,越发是紧张了。
吴恙凑近了几分,在楚临安面前不远处低声安慰:“刚刚做得很好,你就继续做出你那不要脸的性子便是,我会在你身后护你,绝无差错。”
楚临安一听,倒是觉得这形容有些奇怪,这算是在夸他吗?
而那乌瞿氏是一入殿门便见那一片黑压压的大臣,她刻意看向其中几个,眼神在周通那几个人身上看了许久。
随之蹙眉,像是看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来。
那雍和宫寝殿内的花香倒是愈发浓烈了,让人不觉有些头晕脑胀。
乌瞿氏大步走向楚临安,脸上扬起一抹极其和蔼地笑来。
不明两人关系有多么恶劣的人,也许还会误认为这两人的关系有多好。
楚临安脸上满含歉意,看着乌瞿氏便是想要起身行礼,神色虚弱,好似摇摇欲坠,“母后……”
乌瞿氏虽心中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可这表面上的关系还是要搞好的。且殿下还跪着那么多的大臣,如若藏着几个喜欢嚼舌根的人,传出去也不符合规矩。
于是在楚临安掀开被子想要起身行礼时,乌瞿氏早已伸出那双金贵的手来将人拦住,“皇上抱病在身,与哀家的关系亲如同身,便是不必如此。咱们之间没有如此多的规矩,且皇上为一国之君,这也不合规矩。”
都这般说了,楚临安当然给她几分薄面的,便是做出一副纯然无害的模样,乖巧应到:“母后乃是长辈,儿臣理应如此。”
说罢还娇弱地捂着嘴咳嗽几声,装出一副“我很柔弱,你敢欺负我,我就倒下去”的样子。
那乌瞿氏却是将人拦住后便是当好慈母的模样,温柔将人扶上榻后,轻声嘱咐:“皇上身上还有伤,便是好好休息。”随之又转身对着那诸位大臣一阵叱骂:“皇上身体抱恙,你们竟这般叨扰,是嫌自己的乌纱帽戴的太久了吗!”
此时本因附和的大臣们却是纹丝不动,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就连她来时,他们本因跪拜恭迎,却是一个人也没开口。
面子颇为挂不住,乌瞿氏满是尴尬。她心中怒火冲天,脸上却是挂着极好的笑,“这些大臣怎么如今这般不懂规矩!”
像是在说笑,而楚临安心里确实清明的像是一块明镜,忍不住发笑。
乌瞿氏转身坐在榻边,随即看到了一旁鼻青脸肿的何任。
当然,楚临安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深知这何任在这雍和宫被打便是这乌瞿氏来的目的。
必定是想当这这些大臣的面将自己的地位稳固,也好挫挫他楚临安的士气。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见乌瞿氏微微诧异的声音:“哎呀,这不是何大人吗?今日整么如此狼狈?”
那何任像是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禁锢在了水底,乌瞿氏一开口便是突然间浮出了水面。
他回神,抬眼看那乌瞿氏像是在看一个救星一般,只觉得自己那本该充饷国库的家产顿时有了着落。
跪在地上扑腾过去,对着乌瞿氏便是使劲儿地磕头:“求太后娘娘救救微臣!救救微臣!”
乌瞿氏挑眉,视线落在了楚临安身上,意味深长,随后看向何任的表情就似那可为他出头的人一般,“何大人怎么了,同哀家说说,如若帮得了你,哀家定是为你做主。”
嗬,楚临安心中嗤笑,这一来连事情经过都未曾问清楚过,就已经断然选择相信。
还敢说不是有备而来?
而那何任一听,堂堂七尺男儿差点感动地落泪。急忙上前抱住太后这个救命大腿,哭诉道:“太后娘娘,救救小臣,还我一个清白啊!
“今日我等大臣前来雍和宫探望,本想见见皇上,可这姓孟的奴婢却好生放肆!不仅出口顶撞微臣还竟敢出言不逊辱骂太后娘娘您,这是完全不将您放在眼里啊!”
乌瞿氏一听,便是看向孟晚青,似笑非笑,双眼像是带刺。早料到这狗奴才会吃里扒外,她便是一直未吩咐她办过事情。
楚临安不好拿捏,难不成她一个太后还会怕这么一个小奴婢不成,“跪下。”
孟晚青一愣,下意识看向了楚临安,也倒不是说她不愿意跪,只是怕楚临安另有打算,自己倒是坏了他的计划。
也就这微微的迟疑,乌瞿氏看得倒是一清二楚,心底霎时涌起不悦感来。
她乌瞿氏好歹也是如今川安地太后,一手把握这朝中权势,谁人不依靠她活命?
而这楚帝又有什么好?能保得了她的性命?当年他楚临安继位,若没有她乌瞿氏,皇帝之位还轮不到他来坐!
孟晚青也看见了楚临安眼底的纠结之意,随后便是没有犹豫、双腿一弯便是想要跪下。
“不准跪!”楚临安下一刻便是出声将人止住。
孟晚青做到一半的动作硬生生被止住,表情微怔。
“你如今就是我雍和宫的人,除了我,谁也不能罚你!”楚临安话语铿锵,便是完全不将乌瞿氏放在眼里,他看向乌瞿氏,眼里满是倔强:“母后,你这般便是没有道理了。”
乌瞿氏早就气地太阳穴发疼,什么劳什子的表面和平关系,她那化着精致妆容的脸都快扭曲了!
“哀家没有道理?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这般没有规矩的宫女,还留着干嘛?!”
乌瞿氏说着却是一顿,随后看向楚临安的眼神宛若寒潭一片,“临儿是长大了……”
一直以来乌瞿氏始终有着一股不威自怒的气势。楚临安蓦地心中一紧,只觉着心底涌起一股骇人之感来。
像是从小到大刘才人还在乌瞿氏的管控之下的日子,让他想起小时候为了逃避那张龙椅时跪在地上求乌瞿氏“放过他”。
可是可怜与弱小并没有帮他逃脱这皇权苦海,反倒是越陷越深。
那种从小埋在心底对乌瞿氏的恐惧像是恶魇一般,难以摆脱,楚临安呆愣在原地,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能再说出什么来。
心底却是有着一股力量,压抑着他,趋势着他,那股力量迫使着他低头,在心底叫嚣着:
“楚临安,你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懦夫……”
倒是站在床榻后的吴恙察觉到了不对劲。只看见那小孩儿脸越来白,半晌也不说话。
心里颇为不舒服。
可是下一刻却是如同护崽的猫咪一样蓦地炸毛!这小孩儿他罩着的,怎么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低声掐了一个决,便见他的十指指尖霎时各多出一根线来,那些细线细如蚕丝般缠绕在他的指尖上,随后陷入指腹皮肉。
指腹的皮肉被割开一道口子,浸出鲜红的血来,那些丝线像是活物一般,尽将血液吸食得一干二净。
那些细丝缓缓变红,随后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包裹着仙气冲出了床榻后一路冲进了大臣中去。
吴恙双手掌握着丝线,指尖微动,那十根线便是分散开来纷纷插入一些大臣的太阳穴来。
指尖轻轻勾起,其中一个大臣却是蓦地出声:“此事还望太后娘娘明查!”
近日这楚临安倒是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了,乌瞿氏此行本就胜券在握,如今这大臣的一句话却是将她的计划打了个乱。
那发言的大臣是个二品,官位虽大可是在乌瞿氏一掌权便是极有眼力的划分好了与楚临安的界限。
可是那乌瞿氏的心腹之一,在替她说好话,笼络诸位大臣的心是实属有些分量的,
此时乌瞿氏的表情就像见了鬼,这是在驳她?
“李洪!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微臣当然知道!”
楚临安倒是被这突然间的变故突然间吓得回了神,看着这般景象又是愣住。
此刻却是看见太后乌瞿氏与自己派别里的大臣针锋相对起来了。
只见那叫李洪的大臣脸上的神色却是与自己年龄毫不相符的桀骜,他看着乌瞿氏竟然是满脸的戏谑,“没想到太后娘娘便是这般不明事理的人。”
“你!”乌瞿氏霎时怒不可遏。
那李洪起身,便是缓缓道来:“太后娘娘是想仅仅靠着这何任狗贼的一面之词便是想给皇上定罪吗?”
谁知道这话语刚落,便是接二连三站起身数人来。如此这般,楚临安看着那李洪脸上的神情,恍然,却是突然没忍住笑出声来。
乌瞿氏面露愠色,看向楚临安时后者早已将笑声转为咳嗽声。
脸皮通红,还以为是咳嗽的原因,其实是他憋着笑的缘故。
为什么呢?楚临安笑着,心底却是柔软了一片。
那神色,楚临安只在吴恙的脸上看到过。
几乎是热泪盈眶:“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