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就像是一道锋利的光,劈开了楚临安那包裹着他心底的黑暗。
表面上那男人虽是看着永远都不靠谱的模样,可每次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他确是最能给他安全感的。
这个人太好了,好到楚临安心底倒是有着不真实感,伴随而来的还有嫉妒。
那个叫拾月的人到底是有多幸运,能被吴恙捧在心尖宠。
而他没有看见的是,榻后的吴恙面色惨白,到底是他的修为浅薄,就连这中级法术摄魂夺魄他使用起来还是颇为勉强。
那头的乌瞿氏早就被这变故乱了阵脚,这几个大臣对她的针锋霎时转变了这对楚临安不太有利的场面。
乌瞿氏本来信心满满而来,如今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虽说面色上挂不住,可她仍是装作笑吟吟的模样,“哀家这不是不知道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嘛,要不,你们谁给讲讲?”
乌瞿氏这般开口,便是妥协的意味。语气里尽显尴尬,这下,连乌瞿氏也保不了这何任了。
何任也明白,心口一抽,两眼一翻便混了过去。
那吴恙还嫌事情解决的太简单,操控着李洪说道,“白费这何大人长得和死猪一样,叫他好好休息别累着了,果然不听,看吧,这下都累晕了。”
楚临安含笑,随之开口:“母后,今日之后何大人乃是咱们川安地大人物了。”
乌瞿氏皱眉,看向楚临安神色不明,“皇上此话怎讲?”
“在您来前,何大人早就同意将自己的身价财产上交国库,为川安百姓造福……”
楚临安满脸的喜色,倒是与乌瞿氏满脸乌青成了对比,他心中虽是忌惮乌瞿氏三分,可身后的吴恙却是给了他无比的勇气,“何大臣是川安大功臣,据他说自己是母后的人,朕便是在此为川安黎民百姓谢过母后慷慨了。”
“好……好啊……”乌瞿氏眼看着楚临安不动声色间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感觉着自己怒气临界,她仍是笑道:“哀家学了些半仙瞧人运势的小把戏……”
楚临安一怔,倒是搞不清楚着乌瞿氏的把戏了,只见她顿了一下,随后再开口,似笑非笑:
“面色惨白、应堂发黑、双目无神……是有大凶之兆啊……”
楚临安神色如常,可依旧是不自觉警惕了几分。
还记得乌瞿氏上一次说出类似的话时是在天狗食日那日不久前,罪己诏,噩梦始端。
楚临安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那就谢母后吉言了。”
两人心中各怀鬼胎,各自心中都藏着各自的心思。
“时候也不早了,这人哀家也看了,那便回我的启灵宫了。”
楚临安微微颔首,“朕身体不便,便是不能送母后离开了。”
“那皇上便是好好休息。”
说罢,乌瞿氏便是起身离开,在走过殿下时倒是用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李洪,随后头也不回地气冲冲走了。
吴恙见人走了,便是手刃扬起将那些傀儡线斩断。那细线霎时如同被抽离了生命一般,变黑耷拉下去,之后化作灰烬消失。
十指尖的上伤口发疼,吴恙抽了口冷气便是十指微蜷,背在了身后。
待那数十位大臣脖子上缠绕的细线消失殆尽,那几人便都是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楚临安看着那些缓缓回过神来的大臣,面色不善,“叫人把诸位爱卿接回府好生修养,朕还没死,不劳你们忧心了。”
除了用丝线将人困住,在这些大臣进来前吴恙便是在整个雍和宫内的香炉中烧了一些自己的头发丝儿。
那似有若无的花香便是吴恙身上的味道,虽是好闻,却是足以致命。
剂量不多,只能陷入短暂的失魂状态。
待那些大臣零零散散地离开后吴恙才出来。
楚临安霎时生龙活虎,一把掀开被子倒是笑得开心。
吴恙破了隐决,抬眼便看见楚临安望着他笑得像个孩子,“怎么了?”吴恙也笑,眉眼温柔。
“我们是不是赢了?”这才是楚临安为什么高兴的原因。
他都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
自八岁那载登基,天地聚变,朝势格局转变,无人肯助他,孤苦伶仃以来,这倒是第一次这般由衷的笑。
吴恙看着心疼又高兴,像宠小孩儿似得由着他的话:
“是,你赢了……”
那头自乌瞿氏气冲冲地离开后,她便是越想越气。
回了启灵宫后便是一把将梳妆桌面上的东西扫了一半在了地上。
心腹侍女灵儿上前劝阻道:“太后娘娘息怒,莫要为一个溅人而气坏了身子。”
谁知道这乌瞿氏听了更是怒不可遏,抬手便一巴掌扇在了灵儿的脸上。
血红色的蔻丹尖锐锋利,在灵儿的脸上留下一道长疤。
那灵儿被这一巴掌彻底打蒙了,跌坐在地上不敢再开口。
随之便是听见乌瞿氏骂道:“溅人!!那你的意思就是哀家连一个溅人都不如!”
这下倒是正巧碰上了乌瞿氏的霉头,灵儿捂着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后娘娘息怒,是奴婢嘴拙了……”
“滚!滚啊!”乌瞿氏怒急攻心,撒泼似得在寝殿内乱砸东西。
那被扔在地上的胭脂盒盖“咕噜噜”滚了一会儿,随后停在了屏风旁。
那胭脂盒盖抵在一只光脚旁,那只脚在一叠黑袍下露出了五只白皙圆润的脚尖。
那黑袍男人宽大帽檐下露出的半张脸骨骼分明,冷峻如刀削。虽说不能看见他脸上的情绪,可乌瞿氏仍是从哪帽檐下的黑暗中感觉到了无端的怜悯。
乌瞿氏像是被那眼神戳到了痛处,几乎气地晕厥,
“国师,连你也嘲讽哀家!”
“本君是可怜你,”那黑袍男子薄唇轻启,毫不忌惮便是说了出来:“乌瞿氏你也太蠢了,连个小孩儿都斗不过。”
乌瞿氏倒是冷静了下来,记起在雍和宫的种种,她嘲讽道:“哀家又又何错?是你那傀儡术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黑袍男子一听,嘴角终于动了一下,“不可能。”
“哀家亲眼所见,又有什么不可能?”她向着黑袍男子走了几步,在距离一拳的距离停住,几乎要挨在了一起:“李洪是他本人我便不计较,可那周通可是你亲手做的!”
黑袍男人没有再开口,只是感觉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花香。
他缓缓靠近了乌瞿氏的颈窝,慢慢吸了一口气。
倒是那乌瞿氏被这暧昧地一幕下了一跳,霎时春心荡漾,还以为这国师终于开窍了,娇嗔着低下了头来,“干嘛呀~”
“花香……”黑袍男子像是沉迷在其中,那花是种莲花的清淡香。定是乌瞿氏去了雍和宫时沾染上的,“摄魂夺魄……”
他突然退了几步,便是笑起来。
乌瞿氏被这一变故搞懵了,“怎么了……”
“有别莱在,你不可能赢那小孩儿的。”
乌瞿氏一愣,想起了封后大典的刺杀。国师也叫过这个名字,那时他攥着的是李若尘的手。
……别莱是指李若尘?
乌瞿氏眼底尽显冷意,她一开口,语气就好像要把楚临安众人生吞活剥了一般:“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那小溅人!!”
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乌瞿氏便是感到面颊一痛。
抬眼便见黑袍男人一手掐着她的两颊,那宽大的黑色帽檐下满是阴翳。他只微微用劲儿,乌瞿氏便是踉跄着往后退,直到背抵上了寝殿内的一根雕刻着龙纹的柱子。
男人掐着她的双颊,开口时满含着警告:“乌瞿氏,本君告诉过你,别动楚临安。”
双颊疼痛无比,乌瞿氏红了眼,抬脚抬手便是对国师拳打脚踢,可待她精疲力尽对方都无动于衷,仍旧掐着她的脸。
“混蛋!你放开我!”她开始哭,毫无形象可言,连头发都散了,珠钗落了一地,“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动他!为什么连你也要护着那个狗杂种!”
蓦地,哭声止住。
乌瞿氏低垂着的眸缓缓移向了国师帽檐下的黑暗,随后她又笑了起来,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喜欢那个小溅人是不是。”
虽是问句却是实打实的没有半分疑问,她说的蓦定,丝毫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异想天开。
“你喜欢那小皇帝。”她如同痴癫般笑起来,“你喜欢他……”
“两个男人啊……”乌瞿氏脸上地笑蓦地顿住,“真恶心。”
而随后她却又是放声大哭,黑袍男人的手一松开,乌瞿氏便顺着那长柱缓缓跌在地上,她坐着,双手捂着脸,满身的悲戚。
“你们怎么都这样……”她哭着道出心底的话:“皇后又如何?太后又如何?我到底是个女子,我也想要孩子……”
可想又能做什么呢?她虽为川安先帝叡浔之妻,可那个男人从未碰过她……
为什么?可能除了她谁也不知道,这堂堂川安先帝,虽为八尺男儿、相貌堂堂,一国之君、威严自在。
可谁也不知道那有这后宫三千的叡浔,竟然好龙阳啊!
这川安世人皆是猜测这叡浔帝的子嗣缺乏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殊不知是因为不喜女子。
且只有她乌瞿氏一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