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算是彻底地撕破脸了。
走出启灵殿大门，预想中的惶恐感并没有出现，楚临安紧绷的身子霎时放松了下来。
“原来我怕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就这般简单的打破了。”
吴恙是一路看着他长大的，乃至回想起来，登基后对他操的心是远远超过了他那为了争夺实权而算计他的母妃。
而从小到大，乌瞿氏在楚临安心中立下了怎样的阴影，吴恙也是看得透彻。
倒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吴恙心里满腹牢骚自嘲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就是又当爹又当妈的。
上前几步将人后脑勺拍了一把，吴恙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没有自认为的那么难？”
楚临安也笑，“我从小就没这么算计过别人。”
“啧。”出主意的吴某人不满地反驳道：“什么叫算计啊？这叫自保。不然这深宫之中的老妖婆就爱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儿。”
说罢，还害怕自己形容得不够鲜明，还要补充一句：“吃了不吐骨头的那种。”
楚临安紧绷了一天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下来，怯怯地看着吴恙低笑，心底仿佛被填满了。
第二日－－
早朝上众大臣皆是低垂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前几日在雍和宫中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便是惹了太后乌瞿氏一身不快。
尤其是那几个被吴恙操控着带头造反的那几个大臣，好几个都借故或者是得了什么害病在家待着不敢来早朝。
就是因为打听到了乌瞿氏今日会来朝中垂帘听政，他们便是夹紧了屁股做人。
生怕惹得这尊大佛一个不痛快，随后全家都被拉着给自己陪葬。
楚临安一身华服，满头青丝挽在头顶作一个发髻，发髻上套了一个金镶的玉冠，支出一长条出来，最前端点缀着玉珠的挂坠。
轻轻一动那挂坠上的玉珠便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倒是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登基数年来，楚临安还是第一次上如此安静的早朝，气氛已经压抑到了一种极限。
就是因为乌瞿氏的心情不好。
一早朝无比敷衍，楚临安烦躁地挥手：“退了退了，一群人跟死人有什差别。”
想要退朝之时，身后的一片米粒紫纱之中传来女子慵懒的声音。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将所有准备离开的人都定在了原地。
“急什么？哀家还坐在这儿呢。”
楚临安坐在前面，背对着女子。听见她的声音便知道这人又要找他麻烦了。
果不其然，乌瞿氏说了一句后，所有准备离开的大臣都默默回了自己的位置站好。
一片紫纱迷离之中隐约可见女子打扮精致的脸。
楚临安垂眸，“母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身后的女子轻笑一声，直接开口问楚临安：“哀家听说昨日夜里皇上身边的婢女死了。”
“母后听说的是。”楚临安面色戏谑，刻意将“听说”二字咬的极重。
一瞬间，朝堂之上的气氛又变得拔剑弓弩。
所有人都静默不语，可个个心里都跟个明镜儿似得。
谁不知道那婢女是因为站在了乌瞿氏的对立面才死的。
敢与楚临安沦为一伙，拿十条命都不够乌瞿氏杀的。
乌瞿氏这个女人有多心狠手辣，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只见紫纱轻晃，里面的女子换了一个姿势：“死了就死了，可听说……皇上要以皇室的葬礼来厚葬这一小小的婢女……”
她还刻意地停顿了一下，显得意味深长：“皇上难道不会觉得－－这不太妥当吗？”
楚临安笑了：“母后这倒是提醒了朕了。”
乌瞿氏在后面一愣，她绝对不会就这么单纯的相信楚临安这就妥协了。
果然，楚临安的下一句话顿时让众人都差点站不稳，“朕真的是糊涂啊，晚青待朕那般，朕早就想有这封她为妃的打算了……
“要不这样，朕写个谕旨下去，先将这妃位给晚青立在那里了，再厚葬？”楚临安似笑非笑：“要不谕旨写好了，母后先过过目？”
乌瞿氏面色阴冷，双目下好似藏着两只吐着信子的毒舌。
而楚临安却是每说一句话都没办法令人找到不合适的地方。
谁让这川安的皇帝就是他楚临安呢？即使没有实权斗不过人家，可这封妃厚葬什么的他一样能做主。
“皇上，臣觉得这事儿……不太妥当啊。”
“臣附议！”
“……”
陆陆续续站出几个大臣 来反对，大多都是感觉出乌瞿氏不痛快的人。
倒是想在乌瞿氏跟前表现表现，看看能不能将功抵过什么的，免得之后被乌瞿氏找麻烦，只为寻求日后的日子舒坦些。
谁知道楚临安神色怪异地将几人看着，像是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你们几个糟老头子附什么议啊？朕又不是给你们几个找老婆……”
十足的孩子气，像是不满地抱怨。
话语一落，朝堂之下的其它几个大臣没绷住，笑出声来。
而那几个反驳他的大臣更是老脸都差点挂不上了。脸皮一红便是低下头去不敢再开口了。
都说到这般地步了，乌瞿氏也没有理由再反驳下去了。扶着一旁灵儿的胳膊边起身离开，看来是气的不轻。
事情倒是越来越不收乌瞿氏控制了。
乌瞿氏倒是只觉得这小孩儿的叛逆期来得比想象的要晚。原来乖乖巧巧，让他说东就不敢说西的性子倒是惹人疼惜。
而近日倒好，越发的伶牙俐齿了，让她很不爽。
掌控不了就毁掉。乌瞿氏见楚临安那颗脑袋在脖子上好好的模样愈发不爽。
之后的事情倒是闹得整个川安百姓越发看不透这个皇帝了。
早上的早朝刚过，楚临安便是一纸诏书封那死去的婢女为淑贵妃，之后还厚葬到了川安皇室的陵墓里。
百姓皆是议论纷纷，寻思着这皇帝虽然风流成性却倒是个情种，死了都还封妃，之后还大张旗鼓地将人葬进了皇陵。
霎时街道上流传数个版本楚临安与婢女的的爱情故事与那杀手之间的三角恋爱恨情仇。
雍和宫中－－
“昨日夜里的刺杀的是两个刺客。”嫣红玉回忆道：“两人皆是戴了面具，以面具示人，看不到真正的容貌。”
“那有看清两人的面具画像吗？”其实嫣红玉一说出“戴了面具”几个字时，李若尘便是明白了个透彻。
“黑边面具，笑脸丧脸，各有泪痕在左右。”
那两张面具倒是给嫣红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楚临安想到了昨夜里乌瞿氏痛快的回应，气地咬牙切齿：“是乌瞿氏派去的，她只是为了警告我。”
李若尘一身白衣，翩翩公子，上次被吴恙上了身好一阵昏睡。
如今醒了便赶来了皇宫，却是一觉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来。
“那的确是乌瞿氏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乌瞿氏身边的死侍。”李若尘见多识广，很多事情他都会略知一二。
只听闻他接着说：“乌瞿氏在暗处筹备夺权事宜多年底子也算得上深厚。当年她作为皇后时是受到过一次暗杀的。”
楚临安一愣，这件事情她倒是没有听说过。
“那时皇上你在护国公府。”李若尘说道：“因为那次暗杀乌瞿氏差点丢了性命，先帝叡浔宅心仁厚，便将自己的暗卫拨了两个给她用来护她周全。
“而众人只是听说那两个暗卫在先帝的身后身份不低，还是个双生子。
“说是这对双生子是先帝在乞儿群里救下的，因为幼时家中走水毁了两张脸，救回来时怕两人丑陋的容貌吓到身边人，两人便是终日里以面具示人。
“之后便是成了暗卫，功夫还不差，而且忠心耿耿，只听从先帝的命令。江湖人称黑白无常，遇到就没命的那种。”
说罢，李若尘倒是面露惋惜叹了口气：“这好好的人才怎么就落到乌瞿氏手里了？如先帝已逝，他们也只会听从乌瞿氏一人的命令了。”
嫣红玉听了却是不以为意，嗤笑一声：“狗屁的黑白无常，老娘还是玉面修罗呢！一把嗜血刀，还不是照样将他们砍地哭爹喊娘。”
李若尘笑得柔柔，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是啊，我们玉儿可是川安第一人。”
楚临安看着眼前这一幕倒是觉得无比满足，只是想着孟晚青那个姑娘，如今便是再也没有她在身旁了，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儿。
楚临安看向嫣红玉：“西北领主安顿好了吗？”
嫣红玉坐在那里好不自在的蹬了一下软靴的鞋跟，不情不愿地答到：“安顿好了，就在郊外的一户人家的家中。”
楚临安点头：“钱财什么的不能少，不能亏欠了那户人家里的两个老人。”
“嗯－－知道了。”
楚临安见她回答地不太乐意，便是忍不住笑起来：“同西北领主合作我们会有好处的，找个郎中将他很伤的伤治好，之后便放他回西北。”
嫣红玉皱眉：“那个西北狗贼被我砍了一臂，断了双腿，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治好。”
楚临安见她一脸的难色，真想提醒她那些伤都是谁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