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是什么?
白天黑夜是什么?
我统统都不知道。
我痛得失去了知觉,痛得失去了辨识事物的能力。
痛得不知道痛是什么。
然而麻木的神智里却还深刻清晰闪过一个又一个冷酷无情的身影,他离我而去。
嘴里无意识反反复复机械式地叫唤着叫骂着那个狠绝的人。
“司徒缺,占了我的便宜不负责任,你要被天打雷劈。”
“杀千刀的,你要走就走罢,还诅咒我,报复我,让我痛不欲生,你要遭报应。”
“混账玩意儿,赶紧回来救我,我要是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手臂蓦然被什么针尖一刺。
失去知觉的身体立刻又恢复尖锐非常的剧痛。
我唰啦一睁眼,猛然看见一双恶狼般的眸子凶狠地死死地对视着我的眼睛,几毫米距离,尖刀一样剜着我的眼珠,仿佛不出一秒,我的眼珠立刻就会脱眶而出。
一双眼睛鲜血淋漓。
却在我吓得颤抖时,身体徒然被一只铁臂一个拉扯甩在背上。
“死女人,我没让你死,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待我哪日看你不顺眼了,再将你剥皮碎骨也不迟!”
狠戾的话从他的齿缝里蹦出,字字都能让人有种如坠地狱的惊悚。
我吓得又是狠劲一抖,说话都不利索。
“司徒缺,我的皮可值钱了,你要杀要剐……不!杀不行,都没命了还谈什么皮,剐也不行,都被剐了,哪里还有皮?”
浑身一抖。
不行,要杀要剐都不行!
那不杀也不剐,只有完好无损才能护住这块皮。
我觉得甚有道理。
使劲在他背上一压,双手抱住他的脖颈,扼住他的喉咙,凶狠威胁道:“司徒缺,你命在我手里,给你一个机会,答应我,你以后除了对我好,其余之事,一律不许在我身上执行!”
不知是不是我体重太重,还是他伤得太重,我话音一落,他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地晃了晃,让我差点从他的背上摔下去。
却在要摔之际又被他的铁臂锢得牢实严紧,步子扎稳了,再次前进。
蜗牛一样的速度。
距离城主府大门明明只有百来米,却被他走出了千万里的差距。
我却并不觉得难熬,反而觉得十分温馨,暖心,还想就这样一直走,走一辈子。
这感觉莫名就溢上心头,仿佛早在不自觉中就已经扎根,只待一个时机,时候到了,便自动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低眉看着身前宽阔的背,如铜墙一般结实有力,草原一般广阔无垠。
能够任我在上面蹦跳踩趴,百般折腾,它都不会塌陷一分,更不会动摇一毫。
稳固得让人坚信不疑,在它的上面,能够栽种无数的美好,且绝对不会被破坏掉。
心房里最后一团乌云也尽数散去,纷杂的心,一下透彻清明。
他这高傲目中无人性子残暴心思冰冷要杀一个人连眼睛都不会眨的人,本该将我毫不留情扔下去不管我的死活,却仍旧硬撑着重伤也要背起我一同前行。
如若不是他冰冷的心里住着我,岂会放下身段和倨傲向我伸出援救之手?
毒箭一般的嘴,明里透着冷酷傲气绝对不输任何人,杀伤力十足,非要把对方气得半死不活,实际怕是想以此来掩饰自己早已输得惨不忍睹的事实罢。
心里某处,被石头塞住似的堵得慌,硌得有些痛。
死死扼住他脖颈的手缓缓松开,转变为温柔的轻放。
脑袋轻轻搁在他的肩上,不期然感受到他的身体遽然一颤。
如此准时的反应。
原先不知,我现在好似有些明白。
他身体的颤抖不是因为我太重,也不是因为他伤太重导致的身体晃动。
而是感受到我对他的一丝温柔,他便欣喜激动得支撑不住。
这是个有多缺爱的人啊,才这么一点温柔就受之不住。
他怎么看着这么可怜,这么让人伤心呢?
想起他的父母在他十岁那年就被自己的亲伯父杀害,城主之位被夺,家仇城恨,全部积压在仅有十岁的他的身上。
为了报仇,他六年卧薪尝胆,十六岁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亲手斩断伯父的头颅挂在城墙之上,一身鲜血坐上城主宝座,从那一刻开始,他变得更加冷酷无情,只手将一片废墟扶成天下其他四大势力都不敢轻易率军毁灭的逆止城,是世人畏惧的炼狱魔尊。
却不知,他背后究竟承受着多么沉重的悲痛和孤独,才会让自己完全抛弃所有的感情,只剩冷血。
突然觉得他的身世好可怜,比我还可怜。
忍不住抱住这块冰,他真的好让人心疼。
“司徒缺,我以后会对你好,很好很好。”
高大的身躯蓦地一僵,男人终于肯开口发声,却奇异的耐人寻味,“孤清灵,你是不是痛糊涂了?”
“没有,我清醒得很。”
“那你怎么会说胡话?”
这人怕是个爱受折磨的命,给他棉花让他踩,他还非要踩尖刀,偏要与我唱反调。
轮到我信他的时候,他反而不信我。
我很不高兴。
伸手将他的脖子使劲一掐,掐出一团红色,他吃痛的闷哼了声,我才笑问:“怎么样,还信不信?”
他脑袋一僵,半晌恢复过来,垂着头,闷声说话,语气却是有些古里古怪,“待回去了,先给你治治罢,你病得比我还重了。”
这个人是耳朵长在天外,还是心长在天外?
怎么我说什么他都不信,掐他,让他回归现实,他也还是不信。
还说我有病,还病得很重!
我气得吐血,气得抓狂。
又拿他没有办法!
撒气地垂了手,全身的力气全部一放,将他身体压得一抖,差点将我摔下去,又险险将我稳住。
我管不上他,也不想去管他。
这个人太难伺候,我精力有限,生性又懒惰,想让我耐心伺候到他的坟上草长十丈高。
他做梦。
我不想再理他。
心里不断对他念咒,往狠里咒。
司徒缺,你个缺心缺耳朵的家伙,黑心狼,活该你孤独,孤独一辈子,一辈子打光棍,再被光棍打。
“孤清灵,你在骂我?”男人的声音很冰冷。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
“你只要想骂人,整个人的气息就不对劲。”他说得很深奥,一门玄学让我难懂。
然我好奇心和求知欲何其深重,不弄明白誓不罢休,“那你倒是说说,我想骂人的时候气息是什么样的?”
他却有些为难的拉长了声调,“这事,难以与你解释……”
可我非要弄个明白,揪起他的一只耳朵,厉声呵斥,还带着恐吓,“司徒缺,要耳朵还是给我解释?算了,除了后者,你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