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飘荡,突然,一股冷冽的强风唰地把我手臂一抓,一个猛扯,力大无穷,把我从黑暗中瞬间扯回了现实。
紧接着,浑身被极地般的寒冷包裹,冷得我的神智竟恢复了些许。
睁开眼,依稀之中,我好像看到一张神祗般与世无争的脸。
竟是景琮。
心头有那么一丝失落,我还以为是他呢……
“清灵!”
耳边猛地炸响一个声音,很急,很紧张,就从头上传来,很近。
近得只要一抬头……
我当真迅猛一抬头,头上果然有人,就在毫厘之差,我的额头就能撞到那削尖的下巴。
滋滋冷意和怒意从那张冷酷的脸上散出,除此之外,还有担心。
我是看错了吗?竟真的是司徒缺!
可我刚才一睁眼,明明看到的是景琮。
唰地低头平视眼前,确是景琮,他还在,没走。
再看把我紧锢住的那只手,来源……司徒缺,而非景琮。
我像个智障一样,眼珠子晃来晃去,晃了一会儿,裹着浑身疲惫,又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司徒缺在和景琮争吵,吵得很凶,具体听不完全,我只迷糊断续听到这么几句:
景琮道:“……你是离汝国的人,无须插手管我紫乌城的人,把人还给我。”
司徒缺冷道:“苏景琮,明人不说暗话,她到底是紫乌城的人,还是逆止城的人,亦或者说,是我司徒缺的人,总而言之,与你都沾不上半点关系,我要带走她,谁也拦不住!”
我心头一惊,司徒缺是不是脑子发热了,居然连真名都倒出来了,他就不怕庆帝开他欺君之罪吗?
我才这么一想,就听到庆帝那洪钟般的声音发话:“你是司徒缺,曾经逆止城的那个城主?”
“是。”司徒缺回答得相当坦荡,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你为何不直接说明,而要改名换姓,还迷惑我国三公主,让她请旨赐婚于你们,你究竟是为何意?”
这问题和陈述没什么区别,庆帝说得十分的平稳,还带着怒意。
是为何意?他怕是早就心知肚明。
逆止城国土虽小,但也相当于一个国家,曾经逆止城在司徒缺的手中何等稳固,司徒缺的名声更是响亮,其他国君不知其容貌,绝不可能。
今时今日,昔日逆止城的王者陨落,来到他离汝国的国土上拓展势力,笼络了那么多的人心,短时间内就弄出那么大的名声,真的单纯只是为了兴旺离汝国?傻子皇帝才会信!
而庆帝这个奸诈狡猾的主,哪里会那么傻,不仅不傻,还会越想越深,认为司徒缺来他国土之上目的不纯。
只待利用完了之后就找个时机把司徒缺给名正言顺一锅端,扔掉,抑或是杀掉。
他宠爱自己的三女儿,不愿令其伤心,如今找到这么一个大好时机,正好将司徒缺一刀切。
我后来才知,我所想的这些,全都应验。
这样的情形,不管怎么帮,司徒缺都已经成为庆帝的眼中钉,迟早要除掉。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睁开眼,去帮上一二。
我拼了老命睁开眼的瞬间,却见司徒缺和景琮在大殿之中旁若无人出手打了起来,很激烈。
哐当哐当——
无数的瓷碗瓷盘,全都被强劲的风刃砸碎在地,吓得一众文官纷纷躲了起来,连庆帝都被吓得躲在了桌下。
我躺在地上,没有受到剑气伤害,许是他二人刻意避开我这一方的缘故。
看着两人打得火热,往死里打,不死不休,手中的剑都被砍成碎片。
剑断,换手对碰,震得地面像是着了地震一样,颤抖摇晃不止。
我的身体往右边滚了滚,滚到的地方躺着几个中年男人和女人,他们都被司徒缺和景琮的力量震得只有半条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大惊。
地面又颤了颤,我的身体往左边滚了滚,又看到好几个人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情况比右边好不到哪里去。
一身疲惫顿时消失无踪。
看着殿内还在疯狂的两人,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破声大喊:“别打了,住手!”
嘴上也在喊:“别打了!”
可惜声音太小,小得自己都听不见,打斗声太大,覆盖了所有。
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才好呢?
再这样下去,这里的人都会受伤,他们两人也会受伤,更甚者,两败俱伤,庆帝坐收渔翁之利,把他们两人都给一锅端。
不,我绝不能让庆帝有这个机会伤害我最重要的两个亲人,我要立刻制止,我要扭转这结局!
五指抓地而起。
刹那间,浑身充满了力量。
就在殿中那两人出掌准备置对方于死地之时,一个闪身冲了过去,抓住两只裹着毁灭力量的手。
好烫!
我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这两股力量给熔化了,身体受到极大的冲击,差点被震得反弹飞出去。
但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纵是被力量反噬,纵是被熔化,我也要阻止这斗争。
抓住两只手,迅疾一个反转,转移掌风方向。
极具摧毁之力的两掌打在大殿的左侧方,轰——
大殿左侧顿时起了一个巨洞,刺目的阳光透了进来,照在我的身上。
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无比的温暖,好似世间再也没了争斗,没了尔虞我诈,万物和谐,十分美好。
只是我这身体怎么这么软,难不成真的是被他们的力量给熔化了,没了骨头,要与大地融为一体了。
也好,也好。
若是归了土,这两个霸王或许就不会再因我而打斗了。
但愿真的不会再打了……
黑暗,比之前更加浓郁,我这次是真的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看不见任何的事物。
四周安静得出奇,也没有地狱的冷风吹在我的身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祥和,安宁。
……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我好像投胎转世了。
我发现自己又重获了生命,因为身上没有了痛意,还恢复了力气。
睁开眼看到的一切都很美,没有一丝血色,简单的布置,屋里摆放了很多的绿色植物,空气清新,令人很是放松。
投胎的环境都变了,不知我的容貌是否还是原先的模样。
掀开身上的被子,正欲起身去拿镜子看看,忽然,耳边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我微微抬头看去,那脚步声却立刻止住。
止在了门边。
那人看着很是憔悴,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才熬得那副模样。
饶是如此,依旧不减他与生俱来的贵气,那与众不同的绝代风华鲜少人能及,哪怕披着一块破布,蓬头垢面,依旧是最闪耀的存在。
我有些惊愕,有些不知所措,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司……司徒缺?
他这是原谅我了吗?
还是我投胎转世遇到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与他重新来过了?
我不敢去猜想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原因,只有僵着身体,与他对望。
奇怪的是,他竟然也僵站着一动不动,像是定了形一般。
过了许久,终是我先败下阵来,因为我的身体支撑不住了,碰地倒坐在床上,左手撞到床沿,响起一声清脆,硌得我的手腕有些痛。
挽起袖子去看,竟是朗思梧的手表。
还有,他费尽心思偷梁换柱戴在我中指上的戒指。
我这才惊醒,我竟然没有死,没有投胎转世,我只是被人救活了。
十分僵硬地转过头,门口那个木桩子还定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一脸无悲无喜,双眼里的星芒敛去,只剩一往枯潭,激不起波澜,没有怒意,也没有恨意,仿若看破一切,又仿若只是不再把一切放在眼里,包括权力,包括我。
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把自己熬得那么憔悴的来救我?
这句话,我只对自己说,没有问出口,也觉得问什么都没有必要。
只是不见景琮。
想来也是,有他在地方,怎能容得下景琮?
空气有些压抑,令人不适。
想去拿镜子看这张脸的心思也消失殆尽。
一来,没有必要再确认,我还是原来的样子。
二来,我不敢在他的面前看自己的脸,不是在意他会不会嘲笑我,而是我没脸去看我此时的容颜,我怕看一眼,就让我想起他被我刺伤的画面。
掀了被子,轻手轻脚又躺了进去,动作很小,生怕惊动那个人。
强逼着自己迅速睡着,只有睡着了,就会忘记空气里的紧绷不适。
好在这身体争气,不久后便睡着了。
在梦中,我梦到门边站着的那个人终于有了动静,走了进来,还给我掖了被子,薄唇张了好几回,欲言又止。
我还看到他一双枯潭般的眸子蕴了别样的色彩,久违的深情再度重现,令我心头一悸。
他将我望了半晌,又背过身看向门外,背影萧索而孤独,不多会儿,竟有些许颤抖。
他是在哭吗?
想着是在梦中,我胆子变得大了些,悄悄爬起身,偷偷凑到他的身侧,却不见他在哭,而是拿手捂着嘴,好似在强忍着什么。
我伸手,突然掰开那只捂嘴的手,竟看见他一嘴的鲜血,吓我一跳。
拿手一揩,竟是热乎的。
我又被吓了一跳。
我竟然不是在做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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