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小七闹了什么？因为那个女人？”
靳禹彦揣摩了下他语气里的意味，心想父亲果然是冲着苏音来的，父亲知道了多少？又是在试探些什么？
“嗯？怎么不说话？”靳九霄沉沉盯着他。
靳禹彦心思百转，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忽然抬眸道：“父亲，当年佟姨的事，你可否知道？”
这些天，他醒来虽然一直躺在医院，却一直在想，当年为什么母亲会忽然派人跟踪他，是提前得知，还是早有预谋？为什么偏偏那么巧那晚华岚羽在父亲的房里，而父亲又为何对昔日疼爱的女人不闻不问，甚至漠视她的死亡？
空气沉寂得厉害。
靳禹彦紧紧盯着父亲，灯光下，他的眼睛仿佛刷上一层冷白的釉色，冷锐而沉漠。
他在等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像溺水的人还奢望着最后一根浮木，但几乎是他刚问出口的下一秒，门忽然被人推开，熟悉的怒喝声顿时刺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闭嘴，这是你对你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大夫人胸膛起伏，显然气得不轻，靳禹彦看了她略显慌乱的脸色一眼，嘲讽扯了唇，没说话。
“来得倒是挺巧，不如，你替我回答禹彦的问题？”一声微冷的笑声紧接着响起。
“九霄。”
大夫人连忙看向发声的人，脸色有些白，但仍然咬牙辩解道：“禹彦问了不该问的，可是这怪谁呢？要不是你非要将小七接回来，他怎么会把当年的事怪在我儿子身上，还跟他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这还是我的错了？”
靳九霄陡然看向大夫人，眼里的危险不言而喻，大夫人垂眸：“我怎么敢怪你？只是小七那孩子怨气太重，他想挑拨禹彦和你的关系，为她母亲报仇罢了。”
“闭嘴！”
靳九霄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黑沉，明显不愿提及那个女人：“一句挑拨就敢以下犯上，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他冷冷扔下这句话就离开，情绪少有地爆发，显然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对他的影响不少。
凌华霜看着那怒气冲冲的背影，眼里出现几分嘲讽：“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挂念的。”
“死人才值得挂念，活人，有什么好挂念的。”一句极淡的声音忽然响起，也带着淡淡的嘲讽。
凌华霜眉头一皱，转头对上儿子冷嘲的目光，像是被挑衅了般，怒气顿时升了上来：“你这是逼我动手么？你不是一直想苏音脱离苦海吗？我替你成全如何？以后你每年都可以挂念她。”
靳禹彦死死咬着牙，眼里浮出几分尖锐的恨意。
凌华霜却笑了一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我不是教过你么？软肋是最愚蠢的存在，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曾经死在林场里的那些废物有什么区别？”
一句话，靳禹彦眼睛猛地红了起来。
他想说，那母亲可知道，要是当初没有小七，他也是死在林场里的废物，是啊，他早该死了。
凌华霜只当他是被气红了眼睛，神色越发的冷漠，语气也带着冷冷的命令：“当年的事，你最好咬碎了给我吞进肚子里！人已经死了，你再问又有什么意义？为了个没用的答案，触怒你的父亲，引起他的怀疑，你是嫌你的命长是不是？”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种蠢货？”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靳禹彦都习惯了，只缓慢扯出一抹情绪不明的笑：“引起怀疑？什么怀疑？怕我知道当年的事还有其他的真相？是你们共同联手，还是母亲你当了父亲的刽子手？亦或者其中还有华岚羽的插刀相助？”
凌华霜蓦然瞳孔一缩。
靳禹彦紧盯着她的神色，从嗓子里溢出一声凉笑：“果然。”
凌华霜怒不可遏：“你在试探我？”
“只是问问而已，没想到母亲反应这么大。”
“你！”凌华霜眯起眼睛，脸上是压不住的怒气：“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啊，阴谋诡计不用在敌人身上，倒学会和我周旋了是不是？”
靳禹彦没说话。
凌华霜冷笑：“你知道了又如何？这件事你敢说出来，你以为你父亲会放过知道的人？你这样只会让无辜之人死得更快。”
靳禹彦却看她一眼，笑意极淡：“母亲也知道那是无辜之人？”
凌华霜脸色一裂，怒道：“你是想忤逆我么？无辜之人又怎样？挡了不该挡的路，她就该死，就像苏音，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你以为你能护住她么？呵，你逃避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还认不清真相？你生在靳家，就该认命！”
“为自己活一次吧，母亲，你的儿子，他早就认命了。你放心吧。”
他没有像以前被激怒，眼里一片死水望着他母亲，但这样的态度，却让大夫人心中莫名刺痛了一下，还伴随着一点轻微到几乎感觉不到的惶恐。
她好像，彻底失去了什么。
伴随着脚步声的消失，病房内又恢复一片清冷。
靳禹彦有些疲乏地闭了眼。
那些混乱的情绪搅得他神经发痛，就像无数的针线在他脑海穿织交错。
在答案清晰明了的那一刻，他连最后一根浮木都沉没了，那些残忍的真相，像洪水一样淹没他。
他窒息，心痛，却不能表现出来。
父亲主导了一场戏，自己的母亲心甘情愿当了刽子手，华岚羽插刀，而自己，是那最可悲的棋子。完完全全被拿来讨好父亲的棋子。
可这一切却只是为了杀害一个无辜的人。
这到底算什么？
靳家的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么？人命在他们眼里，就如此轻贱？
靳禹彦又感觉到了溺水般的窒息，他猛地睁开眼睛，喘了两口气，额头冷汗滑落，滴在他的眼睛上，竟是寒凉透心。
他垂下眸，眼里死水一般的深潭，似轻轻晃荡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犹豫几秒，还是发了过去。
【不想重蹈覆辙，就保护好她，别藏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