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二点。
周子琰才急匆匆离开，不过不是回苏家，而是去了市中心医院。
周母年轻时身体就不好，后面又乱吃补药，身子没好，反而还落了病。
半夜突然喘不过气来，竟然休克了过去。
周父吓得六神无主，连忙给周子琰打了电话。
医院临时紧急手术。
闹得动静太大，不少病人和家属都被吵醒。
苏母睡眠不好，吵得有些头痛。
睡在不远另一张床的苏音也被吵醒，听到母亲翻身的动静，和喘气有些气闷，不由开了灯，下床看她：“妈，你是不是不舒服？”
苏母脸色有些白，点了点头：“有点胸闷。”
“先坐起来，喝口水。”
苏音扶她起来，然后给她倒了杯温水，见她状况还是有些不佳，抿唇道：“我去给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走廊上，手术室外的灯一直亮着。
周父坐在椅子上，神色憔悴焦急，年轻时，周父是个穷小子，周母是个大小姐。
周母不顾家里人反对，铁了心要嫁给他，两人算是感情深厚。
后来，周父事业蒸蒸日上，周母娘家却一朝破产倒闭，年迈的父亲去世。
周母也就是那个时候哭坏了身子。后来周家产业做大，面临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事业危机时，也是周母一路陪伴。突然看到周母没了呼吸时，周父心里由然的害怕。
害怕人就这样没了。
医生出来时，周父腿都颤了，第一个冲上去，脸色又急又慌：“我太太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叹了口气，如实说道：“你太太是脑血管堵塞，情况严重导致的休克，需要尽快进行大手术。”
医生顿了下，又道：“但成功率可能还不到5。”
“什么？不到……”周父嗓子一颤，脸色迅速没了血色：“你们这不是市医院吗？不是有很多权威医生吗？怎么可能只有百分之五？”
“请你冷静一下。”医生耐心安抚道：“国外有很多著名的脑科医生，我们医院也会尽快帮你们取得联系。”
毕竟外科手术，还是西方的技术更为发达。
尤其这种成功率低的手术，哪个医生也不敢开玩笑。
周子琰在一旁听到母亲的病情，眉头也狠狠皱了一下。
医院处理方式态度很好，周父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只重复了好几遍要尽快联系。
医生都好脾气应下，但还是打了个预防针。
著名的脑科医生，都是医学界的香饽饽，能抽出时间的，还真难说。
医生也只是秉持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尽量联系。
周母被送进了病房，周父就寸步不离地陪着。
这人老了，就越懂得陪伴的珍贵。
周子琰看着病床上没有一丝气血的母亲，眼睛血丝又重了几分，退出门外，朝着角落走去，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
他抖了抖燃尽的烟灰，走廊上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医院里禁止吸烟，周子琰还以为是值班护士，立马掐灭烟，转身，抬头却是猛然一怔。
半截烟从他手指间掉了下来。
“音音。”
他轻喊了一句，嗓子又干又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即使苏音对他说了很多遍绝情又残忍的话，在这种孤独又烦躁的时刻，他还是忍不住将她幻想成三年前的苏音。
是他的苏音。
那种在脆弱时刻，会用力抱着他，一遍遍温声安抚他的苏音。
这一刻，悔意像达到了顶峰，在周子琰的眼里都快滴出水来。
苏音拿着刚给苏母开的药，冷不丁就撞上一道很深很深的视线，她眉头下意识一蹙，疏离冷漠在她眉眼浮现。
周子琰被她的反应刺痛了一下，走过去，笑得几分惨淡：“音音，你就这么讨厌我？”
苏音抿唇没有说话。
周子琰眼睛却红了，像在大学时湖边一样，想和她倾诉，寻求安慰，他哑声说：“音音，我妈住院了，医生说她要尽快进行脑科手术，要不然人就没了。”
苏音提着药的手指一紧。
手术，这词现在对她太敏感了。而且周母的身体不好，她是知道的。
大学他们还在一起时，周母有一次就昏倒住了院。
周子琰看了回来，心情很低落，她陪了一天。
虽然后面经历了背叛，污蔑，纠缠不休，她对周子琰算是厌之恶之，但出于对生命的尊重，苏音还是动容了几分。
她张唇问了一句：“脑科手术？”
周子琰没想到她还会关心，一时间心潮澎湃，将医生刚才说的重复了一遍。
听到不足百分之五时，苏音细眉微沉，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两秒后，抬眸冷淡看他，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苏家早年前和国外一家著名医院来往密切，著名脑科医生Adrian先生，和苏铭泽交好。”
他岳父？
周子琰眸光一顿，又立即颤动了起来，激动之下，抱住了苏音：“音音，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你还是为我着想的。”
苏音皱眉推开他，语气重了几分：“周子琰，你看清楚，我对你已经不剩一点念想，我只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会出手帮助，况且你母亲与我无怨无仇，我只当是积德了。”
她的眼神沉静而疏冷，半分不动，看他的眸光全是冷漠，还有一点藏在深处的厌弃。
她接着冷冷开口：“三年前是我自作多情，怎么如今，你也会犯这种错误？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笑至极！”
讽刺如针的话扎在他的心，周子琰只觉喉咙一阵腥甜。
盯着她毫不犹豫，干净利落离开的背影，一步一步，从未回头。
周子琰眼角逼出眼泪，活生生疼的。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然体会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心头的肉被挖了一块似的。
这晚注定是漫长的。漫长的让苏音失了眠。
时隔两年之久，她竟然又梦到了被她封锁已久的过去。
破碎又断续的画面，像电影快速闪过的镜头。
她像个局外人，在观赏着她飘飘浮浮的前半生。
苏父的谩骂声，冷冷的嘲讽，恨铁不成钢的气怒，还有那伴随着她长发的小黑屋。
母亲的哭泣，懦弱的维护。
苏芊芊的嘲笑，俯视的姿态看她如小丑，还有时常的做戏和陷害。
糟糕的人生。
苏音握紧了拳头，眼睛又胀又涩，直到周子琰越过她的黑暗，拉着她的手，牵引着她漫步浸润在阳光之下。
他一步步打开她的心扉。
不！停止！
苏音咬牙，眼神愤然发红，挥手想要打散这些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