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保镖都是大夫人派来的人,见靳禹彦面色铁青地拦着,面面相觑:“少爷,这是夫人的吩咐。”
“自己滚,还是我让你们滚?”靳禹彦冷冷看着他们,几人也是跟着大夫人的老人,自然明白靳禹彦的脾气,犹豫片刻,还是不甘心地离开。
老九龇牙咧嘴:“你怎么来了?”
靳禹彦没看他,拉住苏音:“下车。”
老九立刻拦住:“你干什么?挖墙脚?”
苏音嘴角一抽,只听靳禹彦道:“我要是对她有意思,还轮得到靳以墨?”
这语气,霸气又轻蔑,气得老九跳脚。
苏音叹气:“靳禹彦,你怎么来了?”
“上车,我送你去见靳以墨。”靳禹彦拉开车门把苏音送了进去,没搭理暴躁的老九,直接开车走人。
老九受了伤,没有靳禹彦动作敏捷,顿时跳脚地追上去。
苏音担心:“他还收了受……”
“靳以墨手底下的人,不至于这么没用。”靳禹彦嗤笑。
苏音沉默片刻:“他以前,经常受伤吗?”
靳禹彦抿唇,面色紧绷,不说话了。
龙城最颇负盛名的私立医院里,四五位西装革履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守在VIP病房外,严守以待。
走廊内静得厉害,有种空荡的冷寂。
苏音跟在靳禹彦身后,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目光,往两侧病房探了一眼,竟然发现这一层楼的其他病房全是空的,像是被人强制隔离了般。
苏音稍有心悸,前面靳禹彦忽然就停了脚步,她跟着停下来。
“大少爷,夫人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是黑衣人拦住了他。
靳禹彦只轻飘飘抬了下眼皮,一声危险的冷笑溢出:“真是活腻了,当惯了走狗,都忘了姓什么了?”
一群黑衣人被讽刺得脸色青白交加,最旁边的一个下颌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们是靳爷派给保护夫人华岚羽的,但华岚羽收买人心的本事可谓是春风细雨,悄无声息,若不是靳禹彦这么一讽刺,他们都完全没意识到,他们犯了多大的错误。
在靳家,靳家血脉才是至上主权。如果让靳爷知道他们被异姓人收买了……
黑衣人不敢再想下去。
他连忙让出了路:“大少爷请。”
靳禹彦微微勾唇,笑意薄凉又轻蔑,苏音在后面看得眉头微沉。
在她印象里,靳禹彦虽然霸道腹黑,但多数都是从容的浅笑,不动声色和各色权贵交手,一寸寸慢慢掠夺,她何时见过如此的靳禹彦?
仿佛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太子,睥睨蔑视着眼前的蝼蚁……
这难道就是靳家?
苏音仿佛窥见了靳家一角,冷不防就听见靳禹彦的声音:“进去吧,他在里面。”
他的气势陡然落了下来,语气带着点莫名的复杂和失落。
“谢谢了。”苏音顾不及多想,就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是单调的白,房内布置很高雅,窗台上还放了两盆相互依偎的吊兰,是这片清冷的白里唯一的绿意。
病床上躺着的男人容颜清瘦苍白,仿佛画布里沉睡的苍兰花,周身悄无声息蔓延孤寂冷清的气息。
眼里陡然映入这一画面,苏音心脏像被人揪了一下,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手撑在墙上,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苍白痛苦的脸在她眼前喘息挣扎,暗红色粘稠的液体流淌在她手中……
“藏起来……”男人奄奄一息,眸子却冷透如当晚的月光……
嘶,好痛!
苏音捂着欲裂的头,身子险些软下来,那些画面却如息落的潮水褪去,她脑袋里空白一片。
怎么回事?
苏音站起来,神情难掩惊惶,那些记忆是谁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一段从未有过的记忆像是硬生生安插在她脑海,苏音头疼之余,有些缓不过神来,正当她准备压下脑海里的杂念时,门口猛然被人推了开来。
苏音偏头,就对上一双慌急的狭长凤眸。
华岚羽不动声色平息自己的喘气,无声地用目光和对方较量。她一收到靳禹彦带了个女人闯进医院的消息,立即匆匆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她眼底不可抑制浮出点厌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话用在情敌身上也如此。
苏音收回撑在墙上的手,面容一寸寸冷下来。她忘不了那日华岚羽以蛮横的姿态带走了靳以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让嫉妒的火烧了她自己。
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让!
苏音指尖缓缓握成拳,心里冷得厉害,唇角却轻轻勾起一丝笑:“这位小姐,你对我男人,似乎很上心呢。”
讽刺意味十足。
华岚羽已经平复好自己的呼吸,精致的五官在光线里,缓缓浮出一丝极浅淡的弧度,像是宫里的贵人,睨着妄想攀龙附凤的下人。
那般不屑。
她抬了下高跟鞋,逼近她,似笑非笑:“以墨和我的关系,我想不上心也难。倒是苏小姐,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真是煞费苦心呢。”
她顿了下,笑意更加深然:“不过,要是以墨知道你是求着靳禹彦送你过来,他心里又当如何想你?”
话落,她收回笑意,眸里终于显露出冷霜,做了总结:“这一趟,苏小姐不该来。”
苏音眸光刮过她高扬的眉眼,忽地冷冷一笑。
空气里仿佛弥漫着战火的硝烟。
华岚羽本来觉得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懂得点分寸的女人就应该识趣离开,没想到这女人还在笑,她忍不住蹙眉:“你笑什么?”
苏音毫不畏惧地走过来,两人更近一步,她直视着从一开始就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高姿态的女人,神色蓦然慵懒一笑,竟是妩媚至极。
空气里,只听得她轻缓又讽刺的声音响起:“我笑你眼角都有鱼尾纹了,竟然还不如三岁小孩有自知之明。”
“你说什么?”对方恼怒。
偏偏苏音还笑着,不急不缓道:“你和以墨什么关系,能比得上我和他同床共枕的关系吗?”
一句话,就逼得华岚羽脸色冷了下来。
苏音后退一步,扬扬眉眼,同样不屑:“真不明白,你在我面前洋洋得意什么?最有资格陪在以墨身边的人,不是我这个正女友,难道是……你这种路边随便冒出来的野花?”
真当她是个软柿子,随便踩?苏音心里冷笑,她当年在国外横扫各路白莲婊砸的时候,这位大婶,估计还在感觉自我良好中呢。
真是可笑。
一番毫不留情的讽刺,刺得华岚羽当场色变,她仿佛被人撕破了脸上的面具,露出狰狞阴沉的真面目。
“苏小姐伶牙俐齿,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男人堆里练就出来的女人,果然不可小觑呢。”
她讽刺回去,假面具又端了起来,笑意浮现:“不过,你似乎忘了,这是龙城,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出去,我很是担心,你这张巧嘴,还能不能这么利索说话了?”
“你威胁我?”
“怎么?苏小姐怕了?”对方低低地笑:“你现在知难而退,也不算太晚。毕竟靳禹彦护着你,你的这条命,也不是谁都能动的。”
苏音咬牙,死死盯着她。
她刚来龙城,就遭到多方阻拦,甚至好几次性命不保。有人想对她下狠手,除去她,她心里比华岚羽更清楚。
苏音头一次感受到了靳以墨世界里的危险。原来他一直瞒着自己,真的都是在保护自己。
这个傻子。
苏音深吸口气,准备正面刚的时候,病床上的方向,蓦然响起一声低哑至极,却又寒气四溢的冷声:“你敢动她试试?”
两人怔然,目光同时看过去。
靳以墨正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双眸子却如鹰隼般,浓黑一片,冷锐逼人。
“以墨!”
苏音几乎是用奔跑的姿势冲过去,忽然看到他病服里露出的白色绷带,又陡然放轻了力道,她搂住他的脖子,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她心里汹涌崩腾。
她几乎要哭出来。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没有人比她更明白。
这么多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的任性和冲动,后悔自己没能和他多说点话。
后悔自己为什么在他受伤的时候,却离开了他。
她很害怕,被华岚羽带走的那天,会是他和她的最后一面。
她不顾危险,跨越山水地赶来,只想,只想……
她喉咙哽咽得厉害,竟是小声呜咽起来,心里一直堆积的难受压抑,仿佛全在眼泪里倾泄了出来。
“音音。”
靳以墨心跟着疼起来,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无措慌乱:“音音,你别哭,我错了,是我不好,音音……”
求你了,别哭。
靳以墨无措到急切地吻干她的眼泪,一寸一寸,凡是她眼泪落过的地方,都留下他的温度,他的心疼。
苏音渐渐被他安抚住,又觉得自己这般哭,太丢脸了。连忙又用袖子擦干自己的眼泪,深呼吸几口。
被晾在一旁的华岚羽,被迫看了场恩爱,手指不自觉攥紧,掐入肉缝。
“以墨,你醒了。”她眼里含着关切。
靳以墨替苏音擦了下眼角,才缓缓抬起头,所有柔情不复存在:“出去!”
短短两字,当真是对她残忍极了。
华岚羽咬牙,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温和:“你这次伤的很重,医生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你自己多照顾自己,我走了。”
说完,华岚羽没有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