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看了眼窗外楼下那瘦弱又固执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不敢在这个当头触犯老大的霉头。
嫂子在老大心里的分量，任谁都看得出，他这个时候越求情，对流罂越不利。
理智回归后，老九收回不忍的视线，主动开口汇报龙城的情况。
“老大，大夫人目前对云城没有动作，但我们的人查到她最近和国外联系频繁，似乎在谈什么合作。另外，靳二小姐回到了龙城，试图掌控西北码头，快要得手时被大夫人跟华岚羽联手挤压，董事会已经除名，靳二小姐的母族企业受到牵连，一蹶不振……”
老三等老九讲完，也将最近所查到的陈非和当年的拐卖案资料放在他手边的桌上。
“墨少，我们查到陈非的徒弟，莫克，最近在M国活动，但行踪难辨，而且M国重型监狱发生罪犯逃狱事故，逃犯正是当年陈非的同伙。”
房间里只有月色透进来，没有开灯。
靳以墨坐在椅子上，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浓郁的阴冷之气从他身上散发。
他仿佛就是黑暗的化身，握着生杀大权的主宰者，寂静的空气中，两人弯着腰，只听见书页翻飞的声音。
“这些，交给那位。”
冰冷的声音一落，老三立马点头：“是，墨少。”
“今晚的人……”靳以墨语气森冷。
老九提着心脏，生怕从老大嘴里听到对流罂的凌迟，老三迅速接过话：“墨少，动手的是靳爷的人，还有靳二小姐的人混在人群里。”
空气里溢出一声冷笑，极轻，却闻之让人不寒而栗。
老九试探着开口：“老大，要不要我们动手……”
“不用。他们身上都染了血，交给那些人，逃不了。”
老九点头，了然。
老大很讨厌提及警察的字眼，说起就是用那位，那些人代替。
这招大概叫借刀杀人。只要他动动手把他们的犯罪记录交给警察，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毕竟，靳家已经洗白，损失些人，也不会损失靳家的颜面。
老九心思转动得像陀螺，黑暗里，靳以墨忽然站了起来，没有任何温度的眸子俯视着楼下渺小的身影，眸光微眯了几分。
酒吧里苏音和朱子袤互相为对方受伤的场景像电影画面似的，再次清晰地在他眼睛里上演了一遍。
他黑眸沉了几分，眼里却有了些其他的色彩，不再是灰沉沉一片。
只要涉及到苏音，他可以妥协一切。
朱子袤不能动，他不动便是了。
但有人在他眼皮子下耍动作，该受的惩罚必须受着。
靳以墨俯视了几秒，老九就忐忑了几秒。
老三皱着眉，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时，黑暗里的人忽然转身，声音低沉：“重新派个人守着音音，再有意外……”
“是，墨少。”老三应。
靳以墨没说后半句，眼里射出的凉意却明确表达了他的意思。
两人都明白。
老九看着从自己眼前消失的长腿，眨了眨，有些不可置信看着老三：“三哥，老大这是放过小罂了？”
老三面无表情：“不确定。”
老九叹口气：“我早就提醒她别做错事，没想到她这么胆大，竟然拿嫂子当诱饵，就为了个连她名字估计都忘了的男人。幸好嫂子没事，要不然……”
“别说了。你先准备好伤药。”老三打断他，看了一眼楼下。
金属门内的惩罚，他们都知道什么滋味，皮开肉绽都比那些惩罚好受。
“知道。”
老九点头，又问：“那让她一直跪着吗？”
老三斜他一眼，嗓音粗哑：“做了错事，就该受着。”
老九无话。
下了楼，老九在自己房间走来走去，睡不着，又跑到楼上，干脆坐在地板上，透着落地窗看她。
夜晚的寒气十分重，流罂脸白如鬼，多年训练的忍耐力却让她依旧还撑着。
凌晨两点多，浓厚的乌云开始翻滚，夜色像是被劈成两半，一道惊雷白光乍现。
轰隆隆的声响让老九一惊。
他刚站起身，黑不见指的天空就落下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从高空直坠，砸在流罂脸上，密麻的疼。
她又吐了口血，身子摇摇欲坠，却依旧撑着。
不稍片刻，她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她头发滑落在她脸上，又像不断线的水珠子落在地上。
她身影狼狈，却又挺立如松。
这是她该受的惩罚，她无怨无悔，如果再来一次，她不能保证自己还会不会那样做。
“怎么办？怎么办？”老九在楼上打转，咬牙叹一声，跑下楼，却又不敢上前。
以前老三也为他求过情，结果老三又看着他再进了一次金属屋。
老大说，犯错的人没资格让别人求情。
隔着重重雨帘，老九头一次恨不得自己受两遍惩罚。
如果能让她好受点。
空气越来越冷，大雨依旧倾盆。
流罂撑了两个小时，感觉体内温度一点点流逝，终于失了意识，倒了下去。
“小罂！”
老九看见她倒下，再也顾不上什么惩罚不惩罚，跑到雨中将她抱起，然后又跑回去。
苏音从被窝的温暖里挣扎醒过来，膝盖揉了药，好了很多，昨天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回卧室了。
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苏音下床，掀开窗帘，外面一片潮湿。
下过雨了。
昨天她好像是听到了雷声。
苏音洗漱完，下楼就听到喵的一声，一道黄白的影子猛然跳入她的视线，苏音下意识弯腰接过。
她揉着它脖子的软肉，笑容自然扬起：“你爸爸送你回来的？”
她记得自己从酒吧被抱回来时，提了一句车上还有猫。
半夜他又出去了？
开心喵了一声，用脑袋蹭她，它现在眼里只有妈妈，才不要大魔头爸爸。
它还在车上睡觉，就被提着脖子送回来，大魔头也不管它，还没有它的窝。
气死猫了。
“你爸爸去哪了？”
苏音一边抱着猫，一边往厨房走去，厨房里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影。
苏音回到客厅，拿起桌上的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忽然就看见微博自动弹出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