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身在美国，方雅晴也一直在密切关注以前这些朋友的动态，她知道柯小语现在已经是提尔国际的首席服装设计师。
而杜可杨转行当起了导演，并且已经拍出了两部票房口碑都不错的电影，近年来很少再演戏了。
杜可杨和柯小语手牵着手，举止亲密，明显已经是一对甜蜜的恋人了。
方雅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没想到柯小语最后还是和杜可杨走到了一起。
安吉尔看着方雅晴表情，诧异地问：“你一个人傻笑啥呢？”
方雅晴这才赶紧收回视线，借着安吉尔的身体挡住自己的脸，从包里翻出墨镜戴上，低声说：“安吉尔，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得先走了，能不能拜托你一会儿打个送圆圆回家？”
安吉尔看她这样子明显是想躲什么人，她一直知道方雅晴身上有很多秘密，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也没多问，挥挥手让她离开了。
方雅晴低着头快步走到车上，却没急着发动汽车，而是继续远远打量着柯小语和杜可杨。久违地见到故人，方雅晴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沉淀三年的思念，又有物是人非的遗憾。
幼儿园里响起了下课的音乐，小朋友排着整齐的两列，在老师的带领下走出校门来，安吉尔先在人群中找了一阵，然后和柯小语走向了同一个方向，两个手拉手走出来的孩子同时叫了出来：“小姨！”
“Godmother！”
柯小语和安吉尔同时弯下腰，分别抱住了两个飞奔而来的小肉球。
柯小语好奇地看着圆圆地安吉尔，问道：“你们是刚来这个幼儿园的吗？”
安吉尔听不懂中文，迷惑地冲着柯小语眨眼，圆圆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我一个月前来的。”
柯小语也不知为何，看着这个陌生的小男孩平白生出一股亲切感，总觉得他的五官似曾相识，亲昵地拉住他的手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大名叫宁恪，小名叫圆圆。”圆圆乖巧地回答。
安吉尔可没有耐心和一个陌生女人搭讪，更何况她根本一句话都听不懂，于是直接转过身背对着柯小语，用英语问圆圆：“肚子饿吗？你妈妈不在，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圆圆举手欢呼，抱着安吉尔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和她有说有笑地走了。
柯小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杜可杨过来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看什么呢？”
柯小语摸着下巴，问道：“你不觉得那个小孩很眼熟吗？”
杜可杨一脸莫名奇妙：“不觉得。”
柯小语觉得那孩子并不是混血儿的长相，而且刚才他叫那个外国人“Godmother”，更说明他们不是母子，那他的父母是谁？可能是自己的熟人吗？
柯小语低头问自己的侄子：“你知道那个小朋友的父母是谁吗？”
侄子摇头说不知道，杜可杨更摸不着头脑了：“你怎么对他那么感兴趣？”
柯小语自己也说不出是理由，反正就是莫名觉得那孩子很亲切，一看到他就喜欢的不得了。
杜可杨搂住柯小语的肩膀，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你不是还要去医院吗，赶紧走吧，一会儿要错过探望的时间了。”
柯小语这才恍然想起正事，赶紧和杜可杨一起离开了。
远处的方雅晴竟然不自觉地开车跟了上去，她明明告诫自己要离这些故人远一点，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紧紧跟在柯小语的车后，也不知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开了一会儿，柯小语的车在一家精神疗养中心停了下来。
一看到那个疗养中心的牌子，方雅晴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好像灌了千斤重的铅，连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沉重无比。
她看到柯小语和杜可杨亲吻了一下便走下车，一路走进疗养中心的大门。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才出来，脸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鼻子也红红的。
柯小语重新坐上车，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方雅晴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想哭的冲动。这件事她已经逃避了三年，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但现在，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就不能再逃走了。
就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吧，注定要让她在此刻揭开这个藏了三年的血淋淋的伤口。
方雅晴艰难地走进疗养中心，对前台的护士说：“你好，我要探望病人。”
护士态度冷漠，头也不抬地问：“看谁？”
“钟允黎。”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中药的苦味，走廊的窗户大开着，灌进刺骨的寒风，把墙上夕阳的光影吹得摇晃不停。
黄澄澄的阳光被晃成粘稠的液体，顺着刺眼的白墙流到淌着水渍的青石地板上，化作灰黑的泥水，在方雅晴的高跟鞋踩过的时候留下“啪嗒”的一声轻响。
方雅晴像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跟在护士身后不断走向走廊的深处，在昏暗的角落好像伸出无数双瘦骨嶙峋的手挤压着她的身体，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护士在一个病房前停了下来，从口袋拿出一大串钥匙，一边翻找一边随意地：“这个病人是你什么人啊？”
方雅晴一愣，支吾着说：“朋……朋友。”
“整个疗养院，就数看他的人最多了，一周至少一次。”护士终于找到了钥匙，插进 铁门的锁孔，“咔哒”一声打开了锁。
方雅晴紧张的浑身紧绷，随着门缝一点点打开，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宛如即将走进考场的高考考生。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白色的墙，白色的窗，白色的床，一时间方雅晴都没看到钟允黎的身影。
直到她走进病房仔细端详，才看到一个同样浑身雪白病号服的人，抱着自己的膝盖把整个身体蜷成一团，坐在窗帘旁的角落，与整个病房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