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鼻子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他一把将顾凌淼抱进怀里，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安慰：“凌焱不会有事，你也还有我们，我和景辰就是你的亲兄弟。”
顾凌淼紧紧抱着柳彦，头埋在他肩窝里哭泣不止，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夜晚总是沉痛，将一切眼泪以黑暗埋葬，当天空破晓，世界重归宁静，所有的黑白染成彩色，仿佛从未有过动荡。
顾凌淼哭了一夜终于在天亮时累得睡着了，他躺在走廊的塑料长椅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即便睡着了眉头仍是紧蹙着。
顾凌焱被抢救了一整夜，现在手术室都没人出来。
柳彦满眼血丝，一根借一根地抽烟，外面天已经大亮了，他疲惫地长舒一口气，又去烟盒里摸烟，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将烟盒揉成一团，刚转身准备扔掉，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递来一根烟，他抬头一看，是柯景辰。
“伤口处理完了？怎么样了？”柳彦倒是不客气，直接接过烟点燃，低头打量他的大腿。
“没什么事，就是走路还有点瘸，不知道该怎么瞒过雅晴。”柯景辰愁闷地叹了口气。
柳彦轻笑一声：“如果她知道你昨天大半夜跑出去，还又弄了一身伤回来，非得骂死你不可。”
柯景辰耸了耸肩，笑得无奈又甜蜜。
“你快回你的病房去吧，一会儿雅晴要来给你送早饭了。”柳彦催促道。
柯景辰眼神一黯，神情严肃起来：“不，我也要等凌焱。”
柳彦心口蓦地疼了一下，强颜欢笑着说：“留这么多人也没用，你先去休息。”
柯景辰还要反驳，却听到手术室那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和柳彦同时一惊，赶忙跑了过去。
走出来的医生面容很是疲惫，慢慢摘掉了口罩，柳彦急忙问：“怎么样啊医生？”
不远处的顾凌淼听到了动静，一下坐了起来，都没站稳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医生的袖子：“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你们都别急，经过我们一夜的抢救，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医生话音刚落，顾凌淼腿上就一软，不受控制地跌了下去。
柳彦眼疾手快地捞住他：“当心！”
顾凌淼几乎要跪在医生面前，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流下来：“谢谢您……医生谢谢您……”
“先别急着谢，”医生眉头紧锁着叹了口气，“虽然病人现在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他受的伤实在太重了，尤其是肾脏受到了难以修复的伤害，左肾正在快速衰竭。我们接下来会继续为他治疗，但你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凌淼的脸色“刷”地白了：“医……生，您的意思是，他还是有死亡威胁吗……”
医生沉重地点了下头：“如果他的左肾继续衰竭，受了伤的右肾也难以再支撑他的生命活动……”
顾凌淼立刻打断说道：“如果器官移植呢？”
医生愣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是现在情况紧急，要找到适配的肾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顾凌淼毫不犹豫地说：“我们是双胞胎，我的肾他一定可以用。”
柯景辰和柳彦同时呆住了，柳彦一把拉住了顾凌淼：“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顾凌淼狠狠甩开了柳彦的手，“难道你要我看着我的弟弟去死吗？！”
柯景辰目光凝重，沉声问道：“医生，如果要移植他的肾脏，会有什么危险吗？”
医生点了点头：“当然会有，首先现在病人情况不稳定，难以再进行长时间的手术，就算要移植也得等病人状态稳定一周之后。
而且，内脏移植不比其他手术，本身风险就很大，根本难以预料手术台上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即便成功移植，也可能会发生强烈的排异反应导致功亏一篑。”
“那成功率有多少？”柳彦着急地问。
医生想了想，说：“就现在的情况估计，大概百分之四十吧。”
顾凌淼马上点头：“好！我做！”
“你做什么你做！”柳彦气得直跺脚，死死抓着顾凌淼的手腕不撒手，转头对医生说：“医生，我们再商量一下。”
“没什么可商量的了，这手术必须做！”顾凌淼倔脾气上来了，在柳彦手里使劲挣扎。
只是，柳彦虽然比不上柯景辰，但对付一个顾凌淼还是绰绰有余的，轻轻松松就制服了他，把他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了。
柯景辰懒得理会他们两个的争斗，继续详细地和医生了解移植手术的注意事项，心中不断地做着权衡。
接着，护士把顾凌焱推了出来，顾凌淼这才安静下来，帮着护士把顾凌焱推进了加护病房。
看着几个护士忙前忙后地给他身上插各种各样的管子和仪表，顾凌焱就像一个薄薄的纸片人一样，轻飘飘地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一片，仿佛随时会化作粉末消散在空气里。
他胳膊和手腕上都插满了输液的塑料管，顾凌淼想握一握他的手都没有能下手的地方，不禁心疼欲裂，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走廊里，柯景辰和柳彦并肩坐着，柯景辰和他转述了刚才医生说的话。
“简而言之，如果手术成功，两个人都没事；如果移植成功但发成排异，凌焱会死，凌淼能活，但也会失去一个肾，以后的生活一定有很多不便；如果手术失败，两个人都会死。”
说完之后，柳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样。
“这个选择太难了。”不知过了多久，柳彦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但是我们没得选择，凌淼一定会选择做手术。”柯景辰低声道。
“万一手术失败，我们失去的就是两个人……这个结果我无法接受……”柳彦彻夜未眠，眼睛里写满了疲惫，此时又多添了一抹悲伤。
“我会从国外找最好的外科医生，进一步提高成功率。”柯景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