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筹码还流转于顾行声的指尖，他用它敲了敲赌桌，声音清冷，“记住，一滴血也不能少。”
赌场里人来人往，紧张的对弈让每个人都手脚发汗，可谢薄川却觉得很冷。
不知是知晓唐染为了让他在谢家得到地位甘愿拿鲜血交换，还是顾行声讨要谢夫人的鲜血让他无法做到。
良久，他低沉着声音说，“还请顾少换一个赌约，这件事我做不到，我母亲身体不好，抽那么多血……恐会危及生命。”
顾行声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冷地勾了勾唇，“做不到？唐染一个女人都做得到，你为什么做不到？孟听音身体不好，唐染的身体就很好吗？”
谢薄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蚕吞食着一般，疼得他连呼吸都愈发困难。
唐染每次和他去谢宅，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可那笑容的背后，竟然是鲜血的付出。
他怎么就没注意到呢，他们每次从谢宅离开，她的脸总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原来针管刺进了她的皮肤，将血液一点点抽离。
他好想问一问她，为什么为了他可以做到那样的地步。
200ml、400ml、600ml……
他怎么还，他怎么还得起！
他看了看对面的顾行声，这个男人他得罪不起，可他好不容易才在谢家站稳脚跟，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
于是，他咬紧牙关，撇清关系，“那是她自愿的，与我无关。”他知道他禽兽，可他别无选择。
顾行声指尖一顿，筹码停止了敲打赌桌，黑夜般漆黑的眸子散发出来的寒光宛若可怖的深渊。
与顾行声接触过那么几次的上官叶柠心头骤然一紧，心道顾少这是真的发飙了，谢薄川怕是要完了。
只见顾行声挥了挥手，只片刻的工夫，赌场老板带着几个黑衣人迅速来到了他身边。
“顾少，您这是有什么吩咐？”
顾行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玩了两把，遇到一个翻脸不认账的，你说该怎么办？”
赌场老板笑笑，“这还不简单，一只手还是一只腿，还不是您说了算。”
他看了眼坐在赌桌另一端的谢薄川，这也是个他惹不得的人物，但既然是顾行声吩咐的，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还愣着干什么！”
谢薄川被几个黑衣人架住了身体，匍匐在赌桌上，他瞬间慌了，顾行声这是来真的。
“顾行声！”他吼道。
顾行声淡淡瞥了眼他火急的样子，将手中的筹码抛到他的左手边，“就这只。”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易挑了挑眉，和谢薄川这副惨样比起来，他输的那点钱实在不足挂齿。
上官叶柠往赵易身后躲了躲，她一直都知道顾行声发飙起来吓人，却没想到这么吓人。
唐染静静地看着此刻被人压在赌桌上的谢薄川，骤然想起了那个深夜，那场血流满地的车祸。
谢薄川，原来你也会怕。
她还以为他不会害怕呢，毕竟昧着良心颠倒是非黑白是他的拿手戏。
赌场里的人见此场景，瞬间乱成一团，纷纷来看热闹。
黑衣人拿着锋利的刀，寒光让在场的人心都一颤，谢薄川目视着，赶紧吼道，“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顾行声冷冷地看着他，“晚了，我眼下觉得你一只手，更让我痛快些。”
“这不是我们的赌约！”
赌场老板也不想见血，点头哈腰地对顾行声说，“顾少，按照赌场规矩，还是要按照原来的赌约……”
后面的话语在顾行声森寒地一瞥中咽在了喉咙里。
唐染也多多少少了解一点赌场的规矩，顾行声如果就这样砍了谢薄川的手，怕是也说不过去，他这样商业场上的人，还是不要被别人落下话柄的好。
她轻声对他说，“既然他愿意按照原来的赌约，还是……”
“你不许替他求情。”顾行声直接打断她的话。
唐染好笑，她怎么会替谢薄川求情，她是为了他好不好。
“你这样砍了他的手，名不正言不顺，落下话柄怎么办。”
顾行声不屑，“那就让他们去说。”
唐染无奈，“不行，我不能让你为了、为了唐染受人非议。”
顾行声从位子上起身，眼瞳紧紧锁着零距离的她，“你还是要替他求情是不是？”
“我没有，我没有替他求情的意思，他如今在谢家的地位不小，谢铭将他看做继承人，你就这样砍了他的手，难免遭到谢铭的报复。”
他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与她拉近距离，“撒谎。”
撒谎？
唐染一愣。
她真的在撒谎吗？她心软了吗？
不，她没有撒谎，她没有心软。
她死而复生后，支撑她这般苟延残喘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把利剑刺入谢薄川的心脏。
她要看到他失去苦心经营的谢家地位，她要看到他受人唾骂，她要看到他再无翻身可能。
一只手？不够。
她那样饱受世人唾弃的死去，一只手怎么能够补偿。
她是真的担心顾行声，他对她那样好，她怎么能让他因为她而饱受非议。
谢铭到底不是吃素的，顾行声若真没有理由地砍了谢薄川的手，谢铭为了面子也不会放过顾行声。
顾行声看着沉默的她，以为她默认了，眼瞳通红，吼道：“还不动手！”
谢薄川也明白了过来，顾行声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他这是铁了心要他的手。
他得赶紧想想办法……
突然，他灵光一现，将自己隐藏最深的底牌说出口，“顾行声，唐染还没有化成骨灰。”
顾行声紧绷的神色松了松。
“你以为名流公墓的骨灰真的是她的骨灰吗？那是我伪造的，我根本没有火化她。”
顾行声松开唐染，转身看着谢薄川，“继续说。”
“我给她注射了药物，保她尸体不会腐烂，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将她交给你。”
唐染一怔，反应过来后气的浑身发抖，谢薄川竟然这么疯狂。
她都死了，他还不放过她！
顾行声迈起长腿，夺过黑衣人手中的刀，狠狠地插在了谢薄川左手边的位置上。
他抛掷出来的筹码，瞬间四分五裂。
他的眼眸似是蕴藏了寒冷的冰雪，“把她交给我，完完好好地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