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员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带了出来。
薛延在灯光下看他,觉得面前小伙子浓眉大眼眉清目秀的,实在不像是孟尧那种心理变态的货色,或者是心狠手辣之辈,怎么就想不开去做这种事?
审问之前,他先问了他的名字,说是叫自强,姓陈。
“自强,给你起这个名字可以说非常明显了,希望你能自立自强。你好不容易长大成人,有这么一份好工作,为什么不珍惜?”
这还是薛延第一次苦口婆心的跟一个人说话。
把后脚到达的邢队惊的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
“大少爷,听你说这种话怎么这么违和呢?”他吐槽,“你还是适合在一边等着就好,这种活计,交由我来办。”
“无所谓。”薛延耸耸肩。
邢队这才拿出平时审问犯人的态度,没有迂回,没有准备时间,对方没有任何心理建设。直截了当就问:“说吧,你跟那个看门的大爷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深夜里跑去看他?”
“那是我爷爷。”陈自强很吃惊,但他聪明的没表现得太明显,仍旧从善如流回答问题。
接着还为自己找了台阶下:“我觉得我什么时候去看爷爷是我的自由,这应该不算违背组织纪律吧,队长?”
“你这张嘴还挺会说的。”邢队冷冷的看他一眼,又看了眼他身上穿的衣服,“口口声声队长,一口一个不违背纪律,你都不脸红?你办的那些事,就不觉得对不起信任你的人?你的警服?”
“我……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今天夜里,我跟着你到了那间养老院门口。”邢队在椅子上坐下,娓娓道来,“当然,你没有发现我们。但是你离开之后,我拜访了看门的老大爷,他告诉了我们关于你的一些事。”
其实老人根本没说陈自强的名字,但邢队玩的就是这招,兵不厌诈。
“听完之后,其实严格意义来讲,你并没有错。作为一个男人,保护不了要保护的人,那是失败的!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你还坐在这里,我在跟你心平气和谈话的原因。”
说到这里,邢队甚至还冲他笑了下。
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你对仇人报了仇,让他罪有应得。为什么在医院里还要对薛少下手?今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是处处痕迹指向你,你承认吗?”
可怜的陈自强。
心脏一直随着邢队的话七上八下,一会儿觉得他通情达理,一会儿觉得他在威逼利诱,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那叫一个酸爽。
他的双手死死绞着,心乱如麻。
“为什么不说话?”
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
他死咬着嘴唇,这是那人帮他办成事之后他要做到的,他不能言而无信。
“无可奉告。”良久,他把嘴唇都咬的乌黑发紫时,才憋出来这几个字。
他的为难,对面二人看在眼里。
这不同寻常的行为,当然引起了薛延的注意。
他皱皱眉,尝试着抛了个诱饵过去:“如果,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应该清楚,我有能力让你的爷爷沉冤得雪。注意,我指的是,给他一个清名,让他永远受到人们的尊重。”
陈自强眼睛突然一亮,猛地抬头,朝薛延看过来。
他这个样子,又让在场二人心中一动。邢队是觉得,从见面开始,这小子就一直半死不活的样子,从没这么情绪外露过。看来薛延这个诱饵,于他而言非常惊喜。
果然,他开始动摇了。
先是朝薛延问了一句“真的吗”,薛延无奈的点头。但是他这个举动,简直将他自己暴露的彻底。
“你这是已经承认医院的事其实是你做的?”
陈自强一惊。
他的鬓角,已经有些湿了。
邢队看见了,好歹是自己手底下的兵,也没闹出来太大的幺蛾子,也就留了三分薄面。
“行了!你就只需要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就行了!其他的,我也不为难你。”
陈自强还是一脸为难:“可是,我答应了其他人不能说。他先帮过我,我要是背叛他,那就是小人行径了。”
“所以是这个人安排你来害我?”薛延已经把来龙去脉理清楚了。
他从听过老人的话之后就开始怀疑,这个仇已经报了,但为什么陈自强还要找他的麻烦?除非是他不得已而为之!也就是说,不是他自愿的,是他欠了人家的人情债,他不能不还。
“这个人是谁?”
他把问题抛出来,却没想要陈自强的回答。
“也就是说,被关在你们这儿的人,跟我有仇?”薛延喃喃自语,他都没料到自己竟然这么招人恨,“奇了怪了,我并不记得有谁这么恨我啊。”
邢队同样沉思。
“那犯人跑了是不是你的主意?”邢队问他,“你惹的麻烦知不知道有多大?!现在我们必须到处找犯人!”
“对不起,对不起。”陈自强小声道歉。
薛延突然道:“等一下。”
隐隐约约有一根线,将这一切串联起来了。
“从这个人受伤了要去医院开始,其实这个阴谋已经开始了。”他想起打电话时犯人反应异常的那个情景,“有人打伤他,让他住院,安排了另外的人去害我。为什么不能这个犯人去?因为他以为他不能动。”
“犯人的逃走其实是你们意料之外的。也就是说,犯人跟警卫员都是这个人安排的!只不过作用不同罢了。”
薛延眯起眼,在牢里面住的这些人,能有这种心机的,能在短时间内号召力这么强的,还跟他有关系的,只有一个人——
孟尧!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去把孟尧带来!”邢队掏出对讲机讲完话之后,一手拎住陈自强的领口,将他往外一丢,“走,去审问室!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想要这份工作有的是人想接替你!这份荣耀你实在不配!”
陈自强低着头,看起来挺逆来顺受。
但过了会儿,他们还是听见他在小声反驳:“像我这种人,本来就不配有荣誉。荣誉是有家有爱长大的孩子才会梦想的东西,像我这样的人,生来眼里只有打骂嘲笑,活着就很艰难了。”
他垂着眼,看了薛延一下,轻声问:“你又怎么可能会懂?”